走出囚禁洞府的飘涯子略觉难堪,见了蜀山弟子们也没多少好神采。蜀山弟子们很难堪,遇见俩掌门,不知先拜哪边。我让他们一概从简,先服侍飘涯子与元白回江陵歇息。飘涯子一面怏怏,一面不得不与诸派掌门周旋称谢,并奉告世人拜月教主的诸多信息,互通有无,忙得一团乱。向江陵城主伸谢后,我领着天玑接管千岁忧唐掌门以及蜀山部分弟子们的嘘寒问暖。
我头疼。
我与拜月教主一同看畴昔,果见江上一排楼船逶迤,战旗飘飘。天玑趁机朝天放出一只炊火传讯,江上战鼓轰然作响,覆信在巫峡翻荡不休。神女峰上,洞仙俄然突入,面色不是太安闲,恭敬禀道:“教主,江陵城主率武林诸派挑事来了,也有蜀山的人,不如我们暂避锋芒,来日方长。”
我脑筋里的筋快断掉了:“甚么乱七八糟的,你快闭嘴!”看了看小门徒,她还沉浸在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对外界统统诽谤都不在乎了,面上惘怅惘。少年人的绝望之色,看得人揪心。我复对拜月教主道:“小徒天玑,曾经是须弥宫灵童,得优昙前辈传承大指模,有甚么希奇!前代人的恩仇,不要牵涉到小辈头上!”
小门徒被吓傻了似的,两手紧抱着我的腰,好似我会跑了,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天人五衰是甚么?将死之身是甚么意义?师父要丢下我?”
“三月后,本座约蜀山掌门慕太微于须弥山存亡一战,定夺中原武林命脉!”
不知该如何解释,我顿感难堪。拜月教主怒容消去一些,但不代表已经出离肝火,冷冷问道:“这丫头是甚么人?如何会优昙贱人的曼荼罗大指模?”随即想到甚么,俄然间怒不成遏:“莫非是优昙贱人跟冲虚的孽障?!”
“且慢!”她一手指向峰外江心,小脸绷得紧,“你看看江上,各派联手寻你来了,你若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掉了。”
崖风万千,落日投照江波,余晖漫漫。其间静好,终归是长久,天人也抵不过期候,故有五衰之相。讽刺的是,人间剧毒却以佛家之语定名,以天人朽迈死堕之相喻毒发癫狂之态,粉饰了其残暴本质,留下一抹慈悲色采。如许也好,对亲对友,毕竟是一种安抚。
她半转过身,拿袖子抹了抹眼睛。那侧身剪影刚强得紧,印进人内内心,约莫是如何也不得开解的。我这厢没法言说,她当即又转过来,恐怕错过甚么,可一见我,又红了眼圈,这回是仇恨的光芒:“是谁,让师父中的天人五衰?我要取别性命!”
我以温暖神态化解她一身戾气,对她含笑轻语:“小逆徒,大家有大家的命,旁人是干与不得的。师父这半生过往,到头来实在很满足,十年桃花坞生涯,养着你们三个,又得你两个师姐照顾多年,另有旺财不离不弃向来没有离家出走。慕太微活得非常有滋有味,甚得美满。独一的遗憾是看不到你们长大,旺财也不给我生小徒孙。天人五衰算得甚么,不就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材臭秽,福尽寿终。谁临死不是这副德行,怕甚么,人总要走向归程。长辈早你们而去,这是你们人生必经之路,就算不舍也不能违逆天然之道。我们蜀山崇尚道法天然,你们须弥山不也有生老死堕人生八苦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