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目光,不管是谁都不免有芒刺在背之感。
天子笑容一窒,所谓伸手不打笑容人,这公西少主表示得如此恭敬,有些话反倒不好出口了,毕竟拓土献地的功绩当真是不小,哪怕明知实现的能够性极小,面上也必须有所表示,不然无以安抚天下边镇豪阀。
是以公西小白所言实在过分出人料想,如狼似虎的公西氏,竟情愿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
公西小白这才一动,直起上半身,微微低着头,朗声道:“启禀陛下,公西氏蒙天子不弃,以落霞一郡许之,虽无郡王之名,而有裂土之实,自家父得授将军之位,阖族高低,无不感激涕零,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能报陛下隆恩于万一。”
这一日,太和殿外的广场上,很多人都记着了这个狼裘白袍年青人的身影。
“郡守之职么,青屏山鹿元神于郡中声望不做第二人想,当可安宁百姓。至于都统,青阳郡军精锐皆属袁氏,怕是都要跟去天水,短时候内要补上空缺,非鹿氏家将不成。”
这就更加露骨了,天子闻言反倒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才被敲打过的曹宪之心领神会,当下出班,向公西小白厉声道:“公西少主,据我所知,公西氏的狼骑无诏南下,不但占有了天水郡,更纵兵杀人放火、掠取财物粮食,至今兀自赖着不走,甘州总兵梁腾多次上表弹劾,你竟亲身带兵跑到青阳城下,耀武扬威一番方才撤走,这些事你又如何解释?”
几句对答之间,殿上之人无不对公西小白侧目而视,这位传闻是殛毙成性的狼骑少主,不但长得极其姣美文弱,另有如此辩才,脸皮更是厚的出奇,实在是个异数。
在无数人庞大的目光谛视之下,只见一身狼裘白袍的公西小白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心,伏地顿首:“末将落霞将军麾下,白狼校尉公西小白拜见陛下!”
公西氏与敖莽缔盟是不假,但乌肃慎和袁弘烈都是长公主的门人,公西小白如此摆布人家,哪怕只是嘴上说说,陛下毫不会听,但毕竟是在大朝会这等场合说出口的,必然会恶了长公主那尊大佛,给敖莽惹来不大不小的费事,天水郡一事背后站着的汝南王殿下就更别提了。
他暗自沉吟:“乌肃慎?看来等皇姐返来,定要去拜见一二,打好干系才是了……唉,父皇不动声色间翻云覆雨的手腕,当真是神鬼莫测!”
不管如何,作为本朝第一个胜利冲破了一郡之地限定的大名,公西氏在朝堂上诸多权势眼中的分量,已是截然分歧。
他想了想,才道:“末将恰是与袁都统起过抵触,这才不打不了解,晓得袁都统是员不成多得的虎将,既然曹帅感觉末将的建议不当,那不如请袁都统驻兵曲水河谷,则我公西氏一举一动,俱在眼中,想必曹帅足可放心?至于鹿庄主,乃是王谢以后,威名素著,末将为国举才,自当内举不避亲,还望曹帅明察!”
公西小白错愕道:“我公西氏方才向天子献上三百里之地,耿耿忠心,可昭日月!曹帅何出此言?”
西征事大、诸事庞大,非是一场大朝会便能议定,能给这项必定要让周天烽火重燃的国度大政定下调子,已称得上功德美满。
不过话又说返来,汝南王在南边对佛门多有压抑,两边干系毫反面谐,现在敖莽共同天子搀扶佛门,与那三殿下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敖莽听到曹宪之传音,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倒是嘲笑,那乌肃慎与袁弘烈固然都是靠着长公主的保举起家,但袁弘烈出身青阳本地士族,与鹿家向来亲厚,现在暗里里与公西氏之间不说化敌为友也差未几了,反倒是之前被梁腾借刀杀人,两边已势如水火。这些内幕,方才接掌西北四镇的曹虎头怕是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