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泉子被小药童这一眼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瞪眼道:“如何,不信?还是看不上老子这般邪魔之道?我辈修者吞气截运,在这六合眼中,哪个不是贼子,哪个不是邪魔?嘿嘿,灵感之上缘何是神通?凡夫俗子不知究竟,说甚么神道式微,当真是让老子笑掉大牙!”
魏叔卿停顿一下,暖和澹泊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尊驾不该来相州。”
“你特地在此等老子?你安知老子要从这里颠末?”
羊泉子暗骂一声该死,狞声道:“好!老子不入你相州便是。”
那是个边幅温润的中年男人,头戴金冠,身着锦袍玉带,袖口以金线绣了一柄长刀。
小药童闻言猛地昂首,直勾勾地盯着羊泉子,倒是被那句“朝闻道”勾动了苦衷。
“小子,你当真与你那二爷非亲非故?那他为何要为了你长驱数百里,一口气追杀老子几天几夜?”
他的声音蓦地轻柔起来,看向火线,阴测测问道:“中间说是不是?”
此人虽是坐着,却也能看出身量极高,两肩特别宽广,放于膝头的手掌骨节粗大,显得极其有力,才让人看出当是个握惯了刀剑的武夫。
老魔头忽地抬头看天,语气怨毒,又不经意间透暴露多少伤感怅惘。
“中间是谁?老子自问灵觉明锐,几可达五百丈,本日直到百丈以外竟还没能感知到中间半点儿气味,现在的妙手就这么不值钱?”
阔别官道的乡间田野上,羊泉子拎着小药童,一大一小两人如蜻蜓点水般纵掠而过,沿途的青草被劲风一带,悄悄摇摆着,抖落几颗晶莹的露水儿。
中年男人笑着拍了拍身后铁匣,点头道:“恰是魏某。”
魏叔卿不觉得意,摇点头道:“私集气运乃是灭族大罪,魏二死不敷惜,却不敢扳连族人。倒是尊驾倒行逆施,眼下北定府在内数州皆已闻讯,各有雄师追索,只怕将有不测之祸。为尊驾安危计,还请不要入我相州。”
“不成神通,便不知这所谓浩大周天是如何逼仄狭小,大道窄窄如线,万古几人可出?”
最惹人谛视标是此人身后背了一只乌黑的大铁匣子,看上去极其沉重,深深地陷进树下潮湿的泥土里。
话音才落,西方俄然传来麋集的马蹄声,一道刀光冲天而起,刀意凛然,似与魏叔卿匣中刀鸣应和。
老魔头见状不觉得忤,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欣喜,嘲笑道:“你能吞下这么多,实在出乎老子的料想,资质尚在其次,这份心性尤其可贵。可惜啊,你越是如许,剩下的光阴便越少,再不得空多说几句话,今后便是想说也没机遇了。”
伞盖之下,静悄悄坐着一人,以小药童的方位,恰对着此人的侧脸。
四野喧闹,唯有语声模糊,在晨风中飘散远去。
他扭头便要向南,才迈出一步便听魏叔卿笑道:“尊驾且慢,还请留动手中羊与这个孩子。”
羊泉子气极而笑:“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子虽是偏居蛮荒乡野,却也听过你魏二的名号,可惜本日一见才知言过实在,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包软蛋!晓得私集气运是大罪,你养刀的气运又是从何而来?”
“截我魏家三代之运尽集于此,这是家事,朝廷亦不会过问。”
小药童一如既往地闷声不吭,他眉头紧皱,额头上鲜明多出了一个浑圆的斑点儿,忽大忽小、忽深忽浅,仿佛一条蚯蚓在泥土里钻进钻出,瞧上去非常诡异。
羊泉子很有些愤怒,任谁被一个后生长辈如此逼迫,恐怕这内心都不会如何痛快。
他虽如许说,却底子没希冀倔强冷酷的小药童真能搭腔,顿了顿便持续道:“不过话说返来,好歹你死前得窥些许气运生化流转之道,这是周天修行大秘,即便是朝闻道夕便死,恐怕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