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起行来,见过很多人,历过很多事,虽也有无可何如的随波逐流,更多时候倒是兴之所至便肆意妄为,出色得很,未曾有一日安适。
他毫不断顿,一只看似脆弱的肉掌似轻实重地决然拍下,眼看就要被魏叔卿那锋锐掌刀切削成两半。
这一顷刻,一贯霸道不讲理亦毫不肯亏损的二爷显得极有宗师风采,一族之长的魏叔卿却带着血烈逃亡之气,看得一众黑鸦都有些莫名的诡异之感。
“相州魏氏虽不是高姓大名那等豪阀,却义不受辱,从不缺冒死死斗的血性!”
他经历渐丰,晓得如相州魏氏这类因一人而起却又算不得大名的家属,既削尖了脑袋要往阿谁更高的圈子里钻,最情愿附庸风雅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骨子里却仍保存着那股子崛起于草泽中带来的土腥味,最是吃不得亏,对内对外都是毫不相让,显得严格之极。
这几句话一出口,三百黑鸦便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些粗暴男人最见不得所谓朱门世家高高在上的嘴脸,孙道林那样雄踞边州的豪阀家主都是说杀就杀了,相州魏家如许新起来的发作户又算哪头蒜?
于此同时,在这少年的掌心,一枚近乎透明的叶子悄悄闪现,刀气织就、纹络天成,似叶脉,又似掌纹。
更别提当日身为嫡脉的魏卞被二爷所败即将落空佩刀,为了不被家属严惩乃至惨痛非命,竟甘心放弃担当权成为保护家属的影子。
身处此中的刘屠狗反倒非常了解魏叔卿这等只务实利的做法,电光火石之间竟自心中升起一丝感慨。
“你熟谙大兄?是了,你们这支人马一起横行,沿途大摇大摆讹诈处所粮草供应时都是自称附属诏狱,想来可托。”
在一众黑鸦的眼中,这一掌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见一丝一毫的威势,连带着二爷整小我都悄无声气普通,竟连跃空出掌都未带起一丝劲风。
如果刘屠狗晓得现在麾下黑鸦们的设法,只怕要啼笑皆非,到了他现在的境地,招式已经越来越无足轻重,乃至灵气多寡也并非最为要紧之事,早已不是他畴前在西北靠着一股子狠劲砍头破腹、以命换命的时候了。
见此景象,黑鸦中很多人面显喜色,更稀有人冷哼出声,到了二爷和魏叔卿这等境地,一招一式皆包含大力,要克敌制胜拼的还是灵感妙悟。
人数虽少,哪怕乖戾过火,却已有强军劲旅之象。
黑鸦卫一样不贫乏冒死死斗的血性,却更情愿信赖各凭本领、力强者活如许浅近而残暴的事理,表示于人前便是毫无怜悯、不以善恶为念的刻毒无情。
黑鸦们的轰笑声骤停,也不知跟谁学的,个个变脸如翻书,转眼便是一片肃杀,恍若由炎炎夏季径直进入了冰冷深冬,漫天遍野都是冰冷的杀意。
可越是这般好像大雷雨之前的安好,便越教人感到莫名的惶急不安,令人寒毛直竖。
刘屠狗闻言一愣,心中暗道:“哎?二爷也曾有一个来着,眼下却不知如何了。”
黑衣少年的脸上蓦地绽放出一抹光辉笑容,整小我仿佛都因这一笑而明丽起来。
饶是魏叔卿境地高深、心志果断,也几近被这一笑撼动心神,无关其他,只因那笑容的天真纯粹。
看似酷烈,倒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自保求存之道,于己于家属都是如此。
魏叔卿的感受尤其深切,他的面色转为凝重,脱手却毫不游移,微微沉腰坐马,早已蓄势待发的掌刀迅疾上撩,全部手掌被刀气晕染得金红一片。
他猛地自阿嵬背上飞身而起,说是看刀,却一样未曾拔刀,而是轻飘飘一掌朝着魏叔卿当头拍下。
至于自家几百人钢刀劲弩团团围困、二爷率先脱手这等小事,底子没人放在心上,黑鸦卫的爷们儿啥时候跟人讲过事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