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晚,兰陵城被夜色蒙上了一层昏黄的面纱,在渐次亮起的点点灯火下更添娇媚。地处安宁繁华之地,绝少烽火涉及,城中宵禁已废弛多年,此时人流不减反增。
狗屠子心中考虑,白老头的故事是听不得了,往那里去厮混一晚才好呢?
本来沉寂的长街俄然沸腾,万人同呼,震惊六合。
要做大侠,先得有行侠仗义的本领。贩子之间多的是高来高去劫富济贫的侠盗事迹,也不乏千里以外取人首级的剑仙传说。可说到底,谁也没见过大侠剑仙们在大街上飞来飞去。
街上的风仿佛大起来,吹得火焰猎猎作响。
礼罢,老者缰绳轻抖,傲视自雄,旁若无人。
因而,毫不拖泥带水,狗屠子变卖了爹娘留下的三间破屋子,川资、衣物、腌肉和干粮装进承担,屠狗灭猪刀别在腰上,就这么潇萧洒洒地出了西城门。
这也难怪,世上从不贫乏真知灼见、煌煌大言,却少有肯一步一个足迹去知行合一的寻道者。
也罢,小爷还是做大侠吧,狗屠子很快就下了决计。
他爹娘死得早,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挣扎着长到十岁,就操着老爹留下的杀猪刀放倒了不肯引颈受戮冲到街上撒泼的三百斤大肥猪。
吸气声、喝采声、呼喊声交叉在一起,高山刮风雷,震耳欲聋。
赤虎辇,论制当配王爵,但普通的王爷那是想都不要想。
“老将军真豪杰也!”
兰陵王从这个门出去,万人空巷。
没等奔去后厨拎擀面杖的老掌柜追杀出来,狗屠子就如同一尾欢愉的游鱼般穿过拥堵的老茶社大堂,逃之夭夭了。
兰陵城虽称得上富庶,但在大周的广宽版图上,只是个偏居一隅的乡间小处所,闭塞的很。纵有些神仙妖魔的事迹传来,也只被当作老白那些远方同业们的别致段子了。
笑话,一只牲口罢了,即使肥壮了些,仍然是牲口。若敢招惹小爷,说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红袍似血,那银甲如龙,那刀锋夹道,那火光冲天。
老者看向路旁孤零零站在人群最火线的狗屠子,虎目中带着几分赞成:“少年郎倒有几分胆色!可愿参军杀贼,博个出息?”
身心舒坦以后,在落日的余晖抑或披发着暧/昧光晕的红灯笼映照下,晃闲逛悠穿过歪倾斜斜四通八达的巷子,漫步到巷口的百大哥茶馆,点上几样吃食,沏上一壶半旧不新的茶,嗅着茶香和各色吃食的芬芳香气,听上一段儿老白头的神魔故事,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呐。
茶客们轰然大笑。
看着那一柄柄透着雪亮寒光的战刀,狗屠子非常恋慕,心说固然比不上本神人的屠狗灭猪刀,却也威风得紧啊。
狗屠子费了杀二十头猪的力量方才挤到前排,再往前可就是附属兰陵郡军的红衣甲士们森然的刀锋了。
那一夜,须发斑白的老将军壮心狠恶。
“惊扰百姓,已是不该,怎忍摈除。”青铜辇车中有人回应道,声音明朗,虽略带稚嫩,却不失沉稳。
这一声低喝如同重锤伐鼓、惊雷炸裂!
世人伸着甲等了半天,不知谁嗷唠了一嗓子:“来了”!
此言一出,人群就有些躁动,即使无人敢透暴露不满,心中却都不免腹诽老者的霸道。
多大他也说不好,比外相行李掌柜当作镇宅传家之宝的猛虎爪子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估摸着必定能一把抓起他十岁时捅死的大肥猪。
四头庞大赤虎身后拉着一辆形制古朴的青铜辇车,被一群金甲持戈的卫士簇拥着行进。
“殿下,百姓拥堵门路,惊扰赤虎,为殿下安危计,当遣散之。”
金戈卫,那但是天子陛下亲军,能得他们保护摆布,更是天大的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