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嗯’了声,从案几上的瓦罐中舀了两颗腌渍青梅丢在酒壶中,又将壶架在炭盆上煮着,漫不经心道:“本督并不在乎史乘如何批评。”
杯盏中虎魄色的酒水荡开波纹,倒映出萧长宁微红的脸颊。
……我喜好你。她悄悄在内心说道。
沈玹轻笑了声,抬起斜飞的眉眼看她:“越抚使晓得殿下如此坑她么?”
沈玹实在骇怪了一番。
这位年青的长公主, 此时将双手交叠于额前,缓缓屈膝哈腰, 一礼到底, 肥胖的肩微微发颤,像是一株蒲草,扎根于乱世的风雨飘摇中,以一己之力扶起一个帝国的严肃。
他见过部属对本身叩首,见过百官朝本身拱手, 见过敌手向本身屈就, 却从未有过皇室远亲纡尊降贵地朝本身行国士之礼。萧家的人,哪怕是身同傀儡任人摆布,骨子里却仍保持着皇室的狷介, 这么多年来, 沈玹便是再位高权重,于皇家人看来也不过是个披了张人皮的狗主子。
“本督有一事不明。”沈玹整了整衣袖,问道,“殿下为何舍弃了太后,而挑选东厂?”
沈玹喜好她不经意间的逞强和坦诚,又问道:“为何现在又不怕了?”
他们既怕他,又瞧不起他。
沈玹煮酒的手一顿。他面上暴露稍许兴趣来,“成心机。不过本督传闻,北镇抚司的越抚使一贯中立,从不归附任何党派,又怎会看上东厂。”
沈玹问道:“殿下想坦白的第二件事,是甚么?”
“因为我想活下去,风景无穷地活下去。”萧长宁抬起眼,眸中水光微荡,一字一句道,“我出嫁时,太后曾奉告我,只要我帮手她杀了你,她便会风风景光地将我迎回宫中。”
沈玹吓她:“再不喝,本督就要忏悔了。”
他另有表情打趣,萧长宁心下一喜,自知缔盟一事有了但愿,忙问道:“那你可答允我了?”
以大礼敬他的,唯有萧长宁一人。
“本宫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天然体味她。越家受过本宫母妃的恩德,为了报恩,她对峙不肯归附太后麾下,而是挑选效命于皇上。可她的北镇抚司实在是势单力薄,她又为太后所不喜,夹在锦衣卫和东厂之间,过得是两面不奉迎的糊口。”
沈玹挑眉,不知她又在捣鼓甚么。约莫着想她也犯不了甚么大错,他干脆点头应允道:“本督应了,说罢。”
“……”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曾经的沈玹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他不明白那些刺客为了一句承诺而前赴后继地去送命是为了甚么,现在, 却有些懂了。
沈玹似看破她心中所想,降落道:“殿下只需稳定太后和皇上,其他的甚么也不消你做,本督自会安排。”
萧长宁仍保持着施礼的姿式, 或许, 沈玹一刻不承诺, 她便一刻不会起家。
“殿下必然要如许同臣说话么?”沈玹半跪在地上,望着一样保持着屈膝姿式的萧长宁道,“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我未曾伉俪对拜,现在倒是补全礼节了。”
萧长宁忙端起酒盏,与沈玹的那杯一碰,收回清越的声响。顾不上洒出的酒水沾湿了袖口,她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倒扣在案几上,辣得皱眉吐舌,却仍笑得光辉,说:“行必果,诺必践!”
实在越瑶并不反对。越家满门忠烈,越瑶内心也是向着萧家的,只要东厂能站在萧长宁这边,她天然情愿出微薄之力。
说到此,萧长宁眼中尽是希冀,身子微微前倾靠近沈玹,“她并非真的想要中立,而是因为不想归附于太后,又受厂卫反面的影响,堕入了两难的地步罢了。如果东厂肯礼贤下士,冰释前嫌,她必然不会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