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宁表情大好，回想起祭奠之前她与沈玹的商定，心中既严峻又等候，在铜镜前摆布打量半晌，这才对劲地抓起鱼肚白的兔绒大氅披上，叮咛两个宫婢道：“本宫要出门逛逛，你们不必跟来。”
“沈提督。”身后，萧桓叫住了他。
沈玹似笑非笑：“陛下要悔棋？”
未料她承诺的如此痛快，林欢笑出了一个酒窝，可贵内疚道：“我是玄武役役长，就请夫人画只玄武吧！”
萧长宁坐直身子，抻了个懒腰，将虎魄抱在怀中揉捏了一番。刚披衣下榻，夏绿和冬穗便闻声而来，服侍她梳洗穿衣。
“他姓沈，是个……”萧长宁想了想，仿佛在踌躇该如何说话，半晌，她继而道：“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大师都怕他，我曾经也很怕他，但垂垂的，便不那么怕了。”
“哎呀，那但是丧事。”透过朦昏黄胧的光芒，余贵妃嘴角噙笑，温声道，“驸马是谁家儿郎呀？”
窗外，有暖和的阳光洒在白雪上，将屋檐上的雪层染成淡淡的金色。天空中传来鸟雀扇动翅膀的声音，门外，玳瑁猫喵呜一声，踩着轻巧细碎的法度进屋，跃上床榻，在她被褥上寻了个温馨的角度蹲着，眯起虎魄色的猫眼。
轻风卷着海棠花瓣，吹散一室暖香。浅黄色的帷幔轻舞，温和的光从窗棂外晖映出去, 镀亮了窗边案几旁的一抹清丽崇高的身姿。
“托殿下的福，奴婢命大，并未伤到那里。”夏绿仿佛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言辞躲闪。为了岔开话题，她仓猝地给萧长宁挽了个圆髻，插上点翠簪和金丝镶玉的钗饰，简朴的妆容衬得萧长宁明丽而又矜贵。
这小子老是很固执地叫她‘提督夫人’，萧长宁改正过几次，无果，只好随他叫去。
“长宁喜好他吗？”
“好好好，你大，你高。”萧长宁想起闲事，不由四下瞄了一眼，假装不经意的模样问道，“你们家厂督呢？如何好久都未曾见到他？”
萧长宁正巧无聊，欣然道：“能够呀，你想要本宫画个甚么？”
打仗到他清澈又虔诚的视野，萧长宁一时忘了要问甚么，下认识道：“你受伤了？”
“哦。”萧桓点点头，又猎奇似的诘问，“昨夜玉蔻挟持太后时说过，她有个心上人乃是被太后和霍骘所杀，这又是如何回事呢？”
“骨头断了，不会影响你今后用刀罢？”她问。
萧长宁怔怔地站在门口, 眼眶酸涩, 比及回过神来的时候, 脸上已是一阵湿凉。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了满掌的泪渍。
“不可么？”萧桓眨着眼睛，无辜地问。
大抵是风波初定，再无人垂帘听政、干与朝局，萧桓一贯软弱的面庞上也添了几分笑意，一手捻着一枚白子落下，一手托着下巴道：“朕竟不晓得，连奉侍了太后九年的贴身大宫女玉蔻，都是沈提督部下的细作。沈提督妙手腕，不知是如何让玉蔻归顺东厂的？”
“深宫无聊，随便问问嘛。”萧桓笑了声，视野落回棋盘上，不由大惊，‘啊’了一声道：“朕输了！朕如何输了？不可，方才那一步朕要重新走过！”
穿斑斓银，确切色彩素净，不过因为是用沈玹送的布料裁剪的，萧长宁爱屋及乌，便也昧着知己赞叹道：“本宫感觉挺好，来服侍本宫穿上。”
作为百年以来第一名敢砍皇后的东厂寺人——林欢，萧长宁真不知该夸他还是担忧他。
风从窗外吹入，落红翻飞，鼓励浅黄的帷幔，四周的风景顷刻如烟散去，连同余贵妃的笑容也愈来愈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