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惯了堆金砌玉的大床,头一次睡在脚榻上,连翻身都翻不了,模糊感觉心中委曲,吸吸鼻子,眼泪几乎落下。但要她爬上沈玹的床,她倒是千万不肯的,也不敢。
本是刁难之举,谁知梁太后竟一口承诺了。
不过,腹中暖洋洋的,果然不再疼痛。
萧长宁强压住干呕,哈腰捂着腹部。沈玹亦微微一顿,收敛笑意,长眉拧起,很有几分严厉道:“说了不成以空肚喝酒,公然伤胃了。”
好辣,辣得她几近要落下泪来。
而后萧长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甚么叫“不杀无用之人”?本宫是无用之人?
有那么一瞬,那乃至想就这么死去算了,管他毒酒还是刀刃!不必杯弓蛇影,不必夹缝求生,干清干净地来,干清干净地去。
直到本日结婚,沈玹措置完内贼一事仓促回东厂,被侍从催促着套上婚服,仍有些不太实在。他仿佛还未反应过来,六年前阿谁锦衣玉食的娇气小公主,如何就真的成了本身的夫人了。
“谁知是不是你暗中下毒害我。”萧长宁胃如刀搅,难受得紧,没忍住出言调侃道。
沈玹感受被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咬了。
话音刚落,屋内的氛围快速变了。
萧长宁没有接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倔强,“归正不会白头偕老,喝了也没用。”
萧长宁抠着袖边说,“本宫不想吃。”
沈至公公睚眦必报的性子公然名不虚传,都畴昔六年了,他竟然一字不落地记得这般清楚!
“我不要。”萧长宁冷静捂紧了衣衿,微红着脸说,“脱了就要光着了。”
生了病的萧长宁不敢作妖,身子疼得乏力了,嘴也诚恳了,乖乖接过盛着鸡汤的碧瓷碗,小口抿了几口。
沈玹站直身子,身量健壮高大,居高临下地核阅着好像惊弓之鸟的萧长宁,语气还算安静:“我不喜好听沮丧话,也不喜好新婚之夜穿白衣,还请长公主殿下将那身披麻带孝的东西脱了。”
沈玹自顾自宽衣,“上榻,睡觉。”语气还是冰冷,却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了。
沈玹聪明狠厉,自小在刀光血雨里长大,一起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地坐到这东厂提督之位,又怎会看不透梁太后的小算盘?
他气极反笑,干脆起家端起案几上的合衾酒,递了一杯给萧长宁,“本督知长公主初来乍到,诸多不风俗。不管如何,这合衾酒还是要喝的。”
萧长宁性子虽略有娇纵,但幸亏晓得见好就收。听闻沈玹语气冰冷,她自知讲错,便磨磨蹭蹭地接过那杯酒,却并不饮下。
因为太严峻,她那不争气的舌头乃至打告终,腹中也升起一股灼烧般的绞痛。
想想余贵妃活着时,萧长宁也算是风景无穷的人物,正如他与她初见之时,万紫嫣红都不抵她浑身贵气,哪想斯须数年,她竟成了与本身这个‘寺人’联婚的不幸儿。思及此,倒也了解她这副浑身软刺的模样。
床边有一条约莫三尺宽的脚榻,铺着柔嫩的波斯地毯,本是给丫环侍婢们服侍主子起夜用的歇息之处,但东厂没有侍婢,这条脚榻便洁净得很,一向空着。
萧长宁有种苦衷被戳穿的惶然,只好朝沈玹举杯表示。
沈玹冷眼看她:“长公主殿下若不肯纡尊降贵,与我同眠,便委曲殿下睡脚榻罢。”
“新婚之夜如此不费心的,长公主怕是头一人。”沈玹嘴上嫌弃,却并无歹意。
望着步步逼近的俊美女人,萧长宁泪眼汪汪,哆颤抖嗦道:“别过来,本宫号令你……退退退退下!”
几乎忘了,这小公主毕竟狷介得很,最讨厌宦官了,又如何会与‘宦官’同塌而眠?
“如何,怕有毒?”沈玹凉凉一笑,只将本身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杀你对我并无好处,何必华侈一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