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召?”李明微似有微微讶异。
起笔落字,她毕竟入了这个骗局。
她悄悄刮擦着案上凸起的刻纹,再一次否定了心底盘桓已久的设法。
事情的生长已远远超出她的预感,先是懿旨赐婚,再是天子承诺春闱选婿,这连续串的变故,让她几天都没编制定下神来。
咏絮之才,名不虚传。
李明微敛目,悄悄踏进了房门。
“嗻——”他应一声,敏捷着人安排。宫人安插桌案笔墨,天子只望李明微道:“本日本欲叫你作赋以试,不过既提了陈王,谈笑也罢,倘再以诗赋相试,与先贤并论,纵你才高,也未免对前人不敬。就写个字瞧瞧吧,字如其人,倘若文采好,字当也是不差的。”
她辞出了暖阁,内心却开端惶惑的,抬眸顿目之间,但见夜浓如墨,满目苍茫,竟不觉一点春意,不知哪来的一只孤鸟在四方天上盘桓,一圈一圈,哀叫着,终究飞出宫墙,却落尽了一个更大的樊笼。
李明微唯道:“民女才疏,蒙娘娘厚爱,腆觉得师,不堪惶恐。”
三公主脾气腾跃,自来没有半晌安适,叫她写字能去了她半条命,可对于绘画这类磨性子的东西却本事得住,一画能画一全部下午。
“快带我去。”三公主忙攀住了她的胳膊。
“阿玛来了?”三公主雀跃着飞出门来,一脸欣喜。
三公主又道:“画蛐蛐儿。”
“李女人——”
“禀女人。”不知几时孙长海悄悄扣了下门。
三公主眼睛一亮,笑成了一朵花儿,“明儿不要画花儿了,我要画虫子。”
窗下摆了几盆花,红黄白紫,鲜妍多姿。
天子眸色一转,却落在敏妃面上,随便般道:“你常日总爱读书,拟个题吧。”
宫人忙出去取走。
天子闻言,面上微微带了丝笑意,但道:“几时难堪你?你只往难了去出,难堪她便罢。不拘如何,曹子建七步成诗你总晓得,你大可叫她六步成诗。”
“陆公公。”他仓猝爬起来。
李明微唯是点头:“请皇上示下。”
越往里越静,不闻半点声响。
画虫儿?李明微点了点头,“好。”
“主子,李女人到了。”陆满福轻声回禀。
明眸善睐,她是完整遗传了敏妃一双灵慧的眼,团团一张脸,生的玉雪敬爱。
李明微一怔,便听他道:“莫急,总归是朕承诺,你好好考虑一晚,明日过午来养心殿,除践此诺,朕另有赏。”
李明微望了望天涯半沉的落日,返身回房。
她下认识的抬眸,正与那浅含切磋的眼眸相撞,心下突然一跳,仓猝移开目光。
这是谦辞了,敏妃获封“敏”号,恰是因她聪慧好学才情敏捷,不过闺中做学,无李明微之机遇罢了。而她为人谦逊,李明微既有才名在前,她是不会直接出题相试的。
房里只要敏妃陪着,她的目光触及炕桌另一边青缎织金云龙纹平底方头皂靴上就收了返来,恭恭敬敬的行初次面圣的罢三拜九叩大礼。
她微微福了福让开,天子略站正了些,回顾敏妃:“如何?”
大殿里很静,模糊有花香的气味。
李明微拜谢,天子也未几言,摆手道:“且去吧。”
孙长海塌腰上前,“女人不回前头?”
李明微双手接过,望着上好的宣州贡纸,微微凝目。
椅子轻刺刺划过空中,但见一角瓷青的裙裾飘进视野,悄悄打了个旋儿,往外头走出一些。
李明微走出去,瞧见他身后站着敏妃贴身服侍的宫女春苓。
他想着她站在皇上身边儿,必比这宫里统统主子都要登对儿。可惜了是李鸿慈的女儿,如果……他摆摆头,听那泠泠如玉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如此见驾,恐有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