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六年春都城
七巧没找着,不无抱怨:“好端端的又往那里瞎跑?”
一家三口整夜没合眼,天一亮吴大柱就赶去宫门口等人,等早朝下了人都走净了也没瞥见勇毅侯府三公子的身影。一探听才知,昨儿勇毅侯府出事,三公子的宗子瑞哥儿几日前不甚落水而亡之事不甚给三奶奶晓得了,惊痛之下又动了胎气,折腾了一夜,却才险险生下了小少爷。而因拖了太久,胎儿孱羸,三公子请旨传了太医,这会子都还没能分开。
萧氏长的好,一张脸九天仙女儿似的,不惹凡尘。此时一手压着白狐狸毛滚边的素色织锦缎大氅一手挥毫撒墨的风骚逸态,七巧便妒忌也妒忌不来。
孙婆子噗嗤一笑,伸指导了点她的脑门,笑骂:“没远见的东西!你也不想想,她肚子里好歹另有块肉,莫说三爷不像个薄情的,便是那再薄情寡义的,骨肉亲缘也是割不竭的。我揣摩着,十有八九爷是考量接她进府的事儿了,这才下狠心治治她的骄性儿。你瞧着吧,再个把月那府里的三奶奶的一胎生完,我们这边儿月份一大,一准儿要往府里挪。你啊,好好服侍着准没错。”
四下里找了找,除冷风瑟瑟,一小我影儿也没有。
早该拿出来了!七巧腹诽了一句,便拿了镯子去找她爹,然后帮孙婆子去筹办晚餐。
到哪儿去了这是?她一面嘟囔着一面归去,才进家门就迎头遇见了她娘。
李明浅笑了笑,但道:“我爹爹已被李氏一族除名,我于李氏早是无关之人,便要回也回不得了。至于今后如何,不瞒妈妈,我内心有些计算,说给您听,您不要嫌我荒唐。”
说话间珍儿已把孩子抱下去,让她上坐。萧娘子挽了顾嬷嬷坐下,含笑唤两个孩子到跟前儿,便从手上脱了对镯子出来。
倒春寒的气候,院里的炭火断供了两日,屋里便冷得像冰窖普通了。
铜钱儿一下苦了脸,京郊的酒楼堆栈寺庙,少说也有上百,每日人流也有成千上万,但是要到那里去寻!话虽如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了门。
而另一边,出世不久的小少爷到底没能留住,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几近叫云三奶奶心如死灰,哭晕了一次又一次。蒙立在床边守着她,目睹得好好一小我瘦得几近脱了人形,内心揪得生疼,到底是临时放下了萧氏的事儿。
“使不得!使不得!”顾嬷嬷和珍儿赶紧禁止,要劝的话还没出口,已叫萧娘子按住了手:“妈妈别拦,珍儿跟了我十多年,临了我却连份嫁奁也没给她添得。您就当疼疼我,了我一桩苦衷吧。”
“哎,哎,我的儿,快些出去。”顾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人往里让。
“混账东西!几时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蒙立狠狠踹了他一脚,提步就往外走,才出门就有人来报,说小少爷不好了。
铜钱儿听罢呸一口啐在了地上,骂道:“婊*子无情!”
铜钱儿说得轻松,他这些年瞧着自家爷和奶奶交谊甚笃,对姓萧的一贯不大上心的模样觉得他不会在乎,最多愤恚富察家的子孙流落在外罢了。却没想到蒙立一听就变了面色,砰一下把杯子摔在了地上,怒道:“前日的事,如何本日才禀?”
“珍儿!”萧娘子眼里一下也沁出了泪水,忙扶她起来,珍儿一叠声的唤:“娘!娘!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到底是无功而返,待七巧爹吴大柱返来,要去侯府通禀,却已是宵禁时分,只得作罢。
“到哪儿去了这是?萧娘子呢?”孙婆子问。
七巧不乐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忿道:“不过是个秦楼楚馆出来的乐户贱籍,端庄连我还不如呢!以往是有三爷在,纵得她高人一等,眼下三爷都放手不管了,咱还纵她甚么?端庄清算清算找下家去,好过在这里受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