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挖苦嘲笑之语,却真真成了一句忠告,伴跟着鞭子抽落的血淋淋的伤痕,一道烙印在贰心底。
缓缓抬手,隔着衣衿,捂紧了揣在怀里的那镇静榜,他口中念念着“宁然”二字,黯然神伤。
宁然甩袖而起,唤道:“小欣!”站起时,甩袖击在铜镜上,镜面闲逛,她的脸在镜中恍惚了一下。
风过,无痕。
“宁然……公主……”
宁然独坐车舆当中,始终想着刚才所见的那张脸,――藏身在马车内窥测她的那小我、那张脸的仆人,究竟是谁?
“羽衣霓裳、翩蝶彩袖,真素净!”
打伞的人儿去远了,坐入鸾舆的宁然,猝然伸手掀起纱帐珠帘的一角,目光穿出,看向街旁商店夹角的狭弄口。
宁然闭眼坐在大面铜镜前,听得“胡蝶簪子”,只觉这是给怀春少女去会心中人时、翩然雀跃的打扮,美丽可儿,但,不是她所想要的!
现在细想,的确是天意弄人,来到长安的他,又与她不期而遇!也终究晓得了她决计坦白的实在身份。
你说你我有缘,问我敢不敢来娶你,想来也只是一句戏言……
一叶荷伞,悄但是至,又悄悄拜别……
母妃那边派了掌事宫女来,叮咛丫头们端来梳洗打扮之物,给宁然换衣换装,忙着重新办理妆容。
……
那条狭弄口静悄悄地停着一辆马车,黑乎乎的车厢,竹帘子稍稍卷起,车厢一侧小窗内,探出一张脸来,保养得极好的面皮儿,看不出实际春秋。令人望而惊心的,是这张脸上有一双慵懒半眯的凤目,眼角一勾,弯出阴阳怪气的笑,眼底三分狡猾、七分算计,眸光诡谲多变,清楚是个擅于假装、工于心计之人!
他活不过十七岁?
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心,模糊刺痛,羿天深吸一口气,捂紧揣在怀里的皇榜,沉默回身。
宁然,你既欺我在先,将来可莫要怨我――戏你于大喜之日!
你说你决然不会扯谎!
你说你有克夫之命,临别时你问我叫甚么名字……
“我、我……”美人清露泣香、楚楚动听,他如何也说不出个“不”字,兀自伤神了半晌,幽幽感喟:“倒不是怕你克夫,算命方士串村儿耍耍嘴皮子、乱来人的把戏,我也见过,当不得真的!只不过……”
-----------------------------------------------------------------------------------
“胡蝶簪子、双翅对飞,真美丽!”
“不、不不……不是。”他还真被她给绕出来了,不自发就中了招,把藏在内心的话,透暴露来:“村里人都晓得我这病,拖不过本年,太公也铁口直断,说我活不过十七岁,你若不想坐实克夫的命,还是不要问我这些的好。”
当时的她,愣住了。而他,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目光中透出几分刚毅不平:“不过,我还不想认命!”
“公主返来了――公主返来了――”
小宫女七嘴八舌,夸奖个不断。
“娘娘叮咛了,公主返来,换装速去大殿。”
“傻瓜,记着了――越是长得都雅的女子,越会扯谎哄人!你如果再赶上长得都雅的女子,千万记得――躲远了,别被她骗了心!”
啪嗒!猝然伸手摘下胡蝶簪子,信手一丢,宁然睁眼看向镜子里的本身,略微蹙眉道:“换素衣,取遮面轻纱来。”
“缘分来了,也没有效啊!”她一昂首,荏弱无助的小女子普通,凄凄楚楚看着他,“换作是你,晓得我命里克夫,哪怕你我有缘,你敢来娶我么?”
目光快速一凝,宁然猝然盯住镜子里自个那张恍惚闲逛的面庞,怔了半晌,面前仿佛又闪现出大兴街所见的那辆马车里、微微探出的那张脸,眼角的表面与镜中略显恍惚的表面,刹时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