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仅仅是一瞬的惊奇,耳畔忽而听得――
听到箫声,宁然就不再诘问甚么,沉默目送母妃走出内殿。
隔着幔帐,只模糊窥得宁然的身影,隐在暗沉的阁房,被无尽的夜色覆盖,孤傲单的,透着浓浓的孤寂……
怒叱声,跟恶妻骂街似的,估计端的是气得不可。
泰山之巅,烟雾环绕,她竟梦见蛮玄子真人一身仙袍,驾鹤而至,在绝顶之上,点化丹炉,以毕生修为、注三味真火,集仙家灵草“人形红参”、“万年何首乌”、“紫血灵芝”、“千妖元婴”,炼制丹药。
本来建严肃政殿的位置,竟成了小丑杂耍的场子,诸宫调、皮电影,轮番上阵,叫人目不暇接!
蓥娘细看那张舆图,见女儿笔端所绘,竟是长安城外大抵地貌,以纵横起伏的线条勾画、山山川水,标注山名、河名、地名。
“他分开长安四年之久,刚一返来,就做出这般惊人之举!”
左淳良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是出了啥事了?
他口中的真人,自是指蛮玄子,本想捧一捧蛮老弟,怎料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被个小妮子摆了一道!
“难怪呀,左淳良也得亲身用马车迎他!眼下,此人都到了你父皇面前……”蓥娘微叹,看着女儿问:“阿宁,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宁儿竟有此梦?”匡宗又惊又奇,身上未病愈的伤,又模糊作痛,浓眉一蹙,他半晌也不担搁,这就唤人摆驾,安闲华宫里出来,赶往金銮殿。
描画好了舆图,摊于案上,与官方文书中的记录,一一对比,宁然执笔蘸墨,一面标注地名,一面喃喃自语:“奇特,怎就没有万魔村这么个处所?”
宫里人都晓得她这位公主,极受父皇宠嬖,偶尔耍耍小性子,又有何妨?
不幸那蛮玄子,正在天机观里睡大觉呢,就被人揪了出来,五花大绑,押去泰山。
见小我?
是了……
“知名村落?”
宁然听着戏儿,神思却游得极远,俄然,锣鼓震了极响的一声,把持皮影的傀儡师大喝了一声,恰好就是这一句方言,令宁然心头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李戬么?看来,这位堂兄的本领还不小啊,这么快就让匡宗采取了他,还让她亲身去与他相见……
不等阿宁诘问下去,蓥娘霍地站起,猝然疾步走开。
快意宫的小主子,却也不是个茹素的主,既能摸顺“猛虎”的脾气,又能圣宠不衰,自有她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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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前,宁然就去给父皇奉茶赔罪,云裳袅娜、笑靥盈盈,银铃笑语伴着撒娇般的小女儿之态,逗得匡宗畅怀大笑,表情极好,倒将昨晚之事忘了个精光,甚么李戬、甚么皇榜,十足不提,只听宁然说着昨儿早晨做的阿谁梦――
台上皮电影演得正畅快,宁然却有些坐不住――傀儡师讲了满口方言,她一句都没能听懂。
一缕箫声,自窗外飘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经常能听到那缕箫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孤狼峰下的、阿谁村庄叫……
不活活冻死,也得冻残了!
之前,她还曾满心猎奇地问母妃:谁在吹箫?
木屐蹭着地板,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觉得是宫娥来掌灯照明,却听得幔帐外,沲岚姑姑的语声响起:
西内晗光殿自那夜遭雷火焚噬后,贵妃娘娘本想命人依着石谬那张修建图,重修晗光殿,恰好有人跟她对着干――匡宗一返来,蛮玄子就装腔作势的拿着罗盘,去西内漫步了一圈,说是看风水,又建议圣上在晗光殿原有的位置设“嬉馆”,请伎艺杂耍来消遣玩儿。
紧追着公主,行在御道上,高公公那尖细的嗓门,老远都能听到:“公主殿下,圣上让您今儿去西内,有傀儡师耍那皮电影呢,您也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