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涯没有接话,只是瞥向身边的几个鬼奴,不寒而栗。
他使剑不徇章法,亦无招式,只以快狠二字独步江湖,剑随影出,心脉必伤,故其剑名曰“劫心”。但这几个鬼奴涓滴不惧剑伤,又在胸腔内种有“万蚁蛊”,一旦心脉中剑,毒虫当即簇拥而出。方才,陆无涯只是收招慢了半分,就已被逼入几乎弃剑而逃的地步,如果再敢懒惰……
两人浑身血迹,面色惨白得渗人,却能如凡人般行动。
陆无涯又从腰间拽下个酒葫芦,倒出烈酒淋在剑身之上,顿时便令那密密麻麻的毒虫失了性命,尽数滑落。他还未稳住身子,便觉脚下一空,心道:坏了!
他这般含混其辞,陆无涯便知多说无益,只骂了一句“蠢货”,暗自思考:在我闭关之前,他虽与百里花干系含混,却还碍于身份之重有所收敛。三年不见,竟听闻他已住进五仙福地,开初我还不信,但现在看来,确有此事。按理来讲,他本不是个会为后代情长不顾其他的人,为何偏要在墨门式微之际做出这般行动?莫非……莫非他也中了百里花的蛊?
“你在少林寺闭关三年,还是由空闻方丈亲身指导,倘若换作别人,只怕早已将这几个鬼奴劈得皮开肉绽了。”他走到陆无涯身边,将左手的折扇伸了出去,似有搀扶之意。
但是陆无涯清楚瞧见又有四道黑影扑了上来!
毒虫!陆无涯大惊,仓猝聚内力发于左掌,击在那人神庭之上,只见金光一闪,那人前额猛陷,身子飞出数丈开外。这金光一掌,便是少林寺赫赫驰名的《大力金刚掌》了。
“放了便是。”流苏指了指他腰间的酒葫芦,转开话题,“是不是非要我说,你才肯谢我?”
听他将毒名震慑四方的百里花唤为“花儿”,陆无涯也是微微一怔,旋即讽刺道:“五仙教对死的了解还真是独到。”
“停止!”千钧一发之际,忽闻喝令,只见四周四人一齐收招,原地而立,再不转动。
俗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而,被循环令赏格就无异于同全部武林乃至全部江湖为敌。就连其所经之处,也多是腥风血雨。百余年来,虽有几位幸免之人,但都是家破人亡,苟延残喘。
永淳元年,四月中旬,春意正浓。
“抢……”陆无涯翻了个白眼,“蠢货。”
“我与百里花有何愁怨?”陆无涯道。
陆无涯忙退三步,牙关一紧,拽下酒葫芦丢了出去。只听流苏一声号令,那鬼奴顿时又僵在了原地。流苏接过酒葫芦,将此中所剩豪饮而尽,意犹未尽道:“你一个戒酒之人,腰间却总挂着如此美酒,实在华侈。”
“我早就说过,想借循环令来报仇就是个笑话。”流苏道。
月色之下,陆无涯的一身破衣烂衫像是落在名画上的污点,刺眼非常。他的平平相被貌埋没在短须之下,令那对比夜空更加乌黑的双眼显得格外通俗。
陆无涯看向已哭晕畴昔的两个女人,道:“你筹算如何措置她们?”
“她怕你把我从她身边抢走啊。”流苏道。
“谢?谢你的女人要杀我么?”陆无涯道。
陆无涯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陆无涯眼睛微眯,当真打量起他来,道:“你堂堂墨门掌门,长年居住在五仙教内也就算了,如何就连说话都像是与他们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莫非……本日就死在这几个鬼东西手里了?
他们走向陆无涯脚下的杨树,蓦地发力,徒手劈去。一声闷响,两人掌侧猛击树干,而树身只是微微颤抖。瞧这架式,两人掌中并无涓滴内力,完完整满是在用蛮力劈砍!但经数次几次,树身也是愈发狠恶地摇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