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是好事。士卒哗乱邀赏,挑头的常常是少数人,其他大多数军士,根基都是被他们煽动然后裹挟出去的。刺头走了,步队也能更纯粹不是?这些人若不走,邵立德也怕有朝一日被乱军包抄,招致杀身之祸呢。
本日天清气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教人分外舒畅。
大家都想当军官,可这军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世道不易啊!
“敢不从命!”陈诚喜道。
“下官昭义镇幕府随军要籍陈诚,见过邵副将。”中年人拱了拱手,回道。
“这位陈随使?”虎帐内,邵立德高坐于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肮脏中年人,问道。
甫一入场,却见千余军士顶盔掼甲,长槊林立,杀气凛然。邵立德定定地看了好久,似是在沉醉普通。中间的陈诚也有些心潮彭湃,本身读了小半辈子的书,屡试不中,无法展转各镇,当个初级的幕府僚佐,这一蹉跎就是十数年。夜深人静之时,也曾抚心自问,不如放弃吧,回籍算了。昔年离家之时,后代还在牙牙学语,爱妻也风华正茂,实在亏欠他们很多,归去靠着几十亩薄田,渡此残生算了。只不过,心中一股不平之气,频频让他难下定夺,现在碰到铁林都,或许是人生最后一次尽力了。
“拿斧来!”
“李延龄!”邵立德一声断喝,打散了陈诚的思路。
李侃是四月十五日至节度使府上任的。上任第一天,他便找来行军司马(注释1)及其底下卖力详细做事的两位判官,当着邵立德的面,命令给铁林都补足东西,并发下犒赏。邵立德天然千恩万谢,然后跟着幕府的小吏前去堆栈,支付钱帛及各种东西。
“咳咳……诸位,邵副将如此仁义,遍数晋阳三城,还找获得么?”不消邵立德表示,陈诚恰到好处地上前说话:“昭义兵的应当都熟谙我,我就直说了。邵副将待人以诚,给人如沐东风之感。又珍惜士卒,所得财贿尽皆犒赏下去,诸位该当满足。前阵子我听闻府城牙将贺公雅,起居于豪宅高门,家中仆人逾百,美婢数十,一月中可贵有两三日睡在营中。朝廷、节帅犒赏,亦不全数发下,比之邵副将如何?再闹,可就没知己了。”
铁林都一千二百军士,早已在军官的号令下,在校场上排成了一个风雅阵。三刻钟以后,邵立德便带着陈诚赶了过来。
“李节帅的犒赏,皆在其间了。”邵立德将大斧扔在地上,回身面对众军士,道:“本将分文不取,全数分给诸位。不信赖的能够探听探听,本将在天德军时为人如何,在遮虏平时又是如何做的。就连射杀叛军大将的犒赏,亦给军士们换酒肉了。李延龄,一会按册点名,诸军皆有,无分新人旧部。此门此后也不必锁了,本将与诸位同吃同住,何必费钱?”
“好!”邵立德拍了下胡床扶手,道:“既入铁林都,本将别的不敢包管,一视同仁是能够做到的。相干财贿、朝廷犒赏,本将小我分文不取,皆赐给诸将士。唯有一条,须得服从、用命。罢了,口说无用,陈随使,且随我去校场吧,军士们应当已经列好阵了。”
晋阳,天下雄城。见史以来,即为重镇。国朝起太原,建为北都,职位非常特别。
“甚是艰巨。”恰是哭穷的好时候,陈诚也不傻,立即说道:“军粮倒没如何完善,供需使每月皆送,就是没肉,盐也有些不敷,更别说酒了。春秋两衣,只领到了客岁的秋衣,本年春衣尚未发下,过冬衣物,更是影都没见。逢年过节的犒赏,只断断续续发了一点,将士们怨声载道。陈某为此还去内里找商家借了点钱,好让将士们能够过节,然亦非常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