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太絮干脆叨,说着欣喜又自大的话,把自家闺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明筝指尖扣在袖子上,心中赧然,“阿娘,我并没有那么好,这些日子上门提亲的,又有几个是冲着我这小我,多是瞧我们家风松散,是父亲兄长们在外积累来的申明。”大略,只要陆筠不是。
明筝抱动手炉的指头紧了紧,顷刻内心像绷断了弦。
腊月畴昔,年节来到,各家均是繁忙非常。陆明两家正议着亲,来往比畴前频密。相互都送了年礼,年初四陆筠上门看望明思海,初六明辙行礼去给陆老太太磕了头。
“传闻了么?陆二夫人央韩太太做中人,去明家探口风去了。”
他立在她身边,半倚围栏侧目睨着她。
明筝讶然看了他一眼。
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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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下,幽黯的眼底像洒下灿烂的细碎宝石,闪动着愉悦的光芒,眼角眉梢,嘴边颌线,竟无一处不温和,“下回命人提早备好,专待蜜斯。”
明辙仿佛有些不肯,被林氏打眼色也给唤下去了。
天涯爆开一朵残暴的花火。她眼底映着那繁华灿烂的光,避开他过分热烈的视野,身上的滚毛披风仿佛太厚,闷热得喘不过气,手里的岁寒三友铜质手炉仿佛也滚烫得抱持不住。
他神采庞大,仿佛痛苦又仿佛愉悦,她说不清。
“谢过陆侯爷。”她垂眸说完这句,连脖子也跟着红透了。
转眼身边沉寂下来,明筝抬眼,就见明辙陪着陆筠,徐行拾级而上,正朝三楼来。
她已多少年,没被称作一声女人,妇人之身,再议婚事,本身内心实足别扭。见他为免冷场决计找些闲话来讲,她内心也明白,他是在死力地为他们的将来尽力着。他想表示得,与平常被人相看的适婚春秋的男人一样好,免叫她身边的人说他木讷寡言,体贴不敷,不能相配。
明筝苦笑,就是梁家少夫人的名头太响,才会令众家多有顾忌。她和离后自知情境,也没想过要再嫁,总不是过日子嘛,就一向留在娘家也不是不能。
有人轻扣门扉,用降落醇厚的嗓音道:“是我。”
明筝垂眼没吭声, 听明思海声音降落隧道:“传言岂可作真,至于为人……”
明筝别过甚,忍住羞意垂了垂眼睛,“我晓得了,娘。”
他朝她伸脱手去,摊开的掌心朝上。
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在窗外凛冽地刮着。窗内倒是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旺,从下到上烘烤着身上的夹棉衣裳,明筝背上出了一重细汗,想用帕子抿抿,到底不便,耐着那热,姿势矗立地端坐在案后。隔墙传来讲笑声,那边厅里明太太和陆二夫人聊得炽热,笑声不时传过来,令她更有几分难耐。
明家包了临江一处观景楼,专给家眷凑趣瞧灯。
明思海叹了声,“起来。既选了这条路,便永久不要悔怨。”
明思海沉默不语, 在旁端茶渐渐饮着,明太太心急推了他一把, “老爷, 您如何不说话?嘉远候为人如何,您当比我们清楚,若真是那等残暴之徒, 还是远远避着才好。”
半晌三楼就剩下明筝和陆筠。
“鄙人姓陆,单名一个筠字,字修竹,时年二十有六……公事在身,迟来半刻,令蜜斯久候,还望宽宥……”
他们说话声音低下去,相互都安守身份礼节,问答些甚么,她不得而知。明太太一贯宠溺她,感觉她比谁都金贵,会如何难堪他也不知……
初时便知他寡言,自打那回他受伤同车后,不知怎地此人话也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