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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宁宫出来,宫墙下谁也没有开口。
在檐下遇着了不听劝止扶着门要朝外走的太后。明筝立在门前, 抬眼喊了声“娘娘”。
她微凉的面庞上流淌着水珠, 不知是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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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连他这个天子,也是?
她度量着但愿,一向没放弃找寻。她渴盼他返来,为着这点迷茫的但愿,她苦苦支撑过这三十余天。
挑眼目视明筝,亦笑道:“嘉远候夫人也别跪了,快起来,你们渐渐说,朕把人送到了,便不扰你们话旧。”
玄月末,残秋已留不住了。
地上两个影子,走在浮着白霜的石板道上。
仿佛疏离了些,又明显思恋如狂。心口堵着,闷闷的说不出是甚么情感。
这个男人。
沉默着。
明筝一步一步挪上前,微微屈膝,伸开嘴,轻唤:“侯爷……”
她肩膀直发颤,一字一顿哆颤抖嗦地说:“侯爷叫人送信入宫, 西北十城全数光复, 侯、侯爷他……正在抓紧赶返来!千真万确,是侯爷麾下信得过的人……递过来的……递过来的动静……”
恨从何来?何至于此?
也不肯她过分忧心。
他起家要走,陆筠等忙又施礼恭送。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侯爷!”
一哽咽,就带了哭腔。众宫人都跟着眼涩不已。
外头俄然鼓噪起来。
太后站也站不起,动摇手,想说免礼,又想叫他快坐到身边给她瞧瞧。
那么多人,那么高的呼声。人潮声浪,快掀翻了整座四九城。
这一天冗长非常,她从凌晨比及日落。
陆筠瞥了她一眼,碍于礼节,没有跟她说话,掀起袍角单膝跪在炕前。
总算总算……把他等返来了。
宫人玉柳在门前迎着她, 满脸泪痕地上前向她叩首。
被他手掌接住,攥紧,一刹时仿佛电流击过,她不能自已地打着颤。
落了一夜雨,天气还是灰蒙蒙的的。宫人翻开帘子,里头清雅的香气伴着暖意从里扑出来,天子走得很慢,脸上挂着笑,远看便是一派温暖。
只闻轻浅的抽泣, 和雨点敲在伞面上的空空声响。
这笑涓滴不作伪,朴拙且敞亮。
明筝紧紧搀着她的胳膊, 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紧紧地抱住明筝。
他一败涂地,被一只他觉得是雏鸟实在早已硬了翅膀不听使唤的海东青给耍了。
太后摆摆手,把明筝遣出去。
他在看她,用那双冰冷锋利的眼睛,淡而快地扫视过她的面庞,而后移开目光。固然长久,明筝也瞧清楚了,那是杀意。是恨。
单只为着陆筠没有死吗?
施礼毕,天子暖和地过问了太后的身材状况,才抬手命世人平身。
“微臣——请娘娘万福金安。”
广漠的殿前,冷风卷着雨珠打在宫人撑起的伞上。
这个臂膀。
恨一个臣子的妻?恨一个长辈的家眷?
太后浑身力量仿佛一下子散下来, 她扶着门软倒下去, 被明筝和敬嬷嬷接住。
明筝翻开帐帘坐起家,趿上鞋缓慢奔出阁房。
太后随之泪如雨下。
“母后,儿子把筠哥儿给您齐划一整带过来了,这下,您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