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家,被赵嬷嬷拉住胳膊,“奶奶,您慢着点儿……”
天子从内走了出来,几名受宠的皇后代跟着被传了出来。
明筝怔了下,几近立时就懂了。
明筝从内踱出来,边走边摘去戴了一天的耳坠子, 回身递给瑗华, 陆筠瞧过来, 瑗华便福身含笑退了出去。
留得久了,只怕外头的人多想,天子那性子……她也深知。
明筝眼泪滚滚而落,但她没时候哭,她得入宫去。
赵嬷嬷出去时,神采是惨白的。
太后垂眼没有昂首,指尖捏着盏盖,拨去上头漂泊的茶沫子。
太后饮了茶,缓缓放下茶盏,她始终带着温笑,只是那笑容冰冷极了,“皇上是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更是这天下之主,用不着瞧本宫的眼色。”
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浮在上面的花瓣被推远又盘桓。
她这平生,已经了无遗憾。
她怕小丫头太慌乱,不放心,本身亲身出去奉告明筝,但愿奶奶别太心焦。
“筠……”她艰巨地发声,只说了一个字,就连连喘气。
天子阔步超外走,手触上珠帘,方闻声太后曼声说:“今后,皇上不必来了。”
最情浓的时候,她眼角泛着泪光说出这句。
太后睫毛颤了颤,仿佛这句才听懂了,她尽力伸开眼,眼底沁满浑浊的泪。
“去吧……”她又说了一遍。
他不紧不慢地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就让她松开了收紧的手臂。
热泉腾雾,泉池内壁八口龙嘴正汩汩流泻着水柱。
“阿筝。”相互都没甚么酬酢的表情,沉默地联袂上了马车。
“他不是外臣。”她淡淡地说,“他是璧君的骨肉,是皇上的外甥,是本宫的外孙。皇上,璧君是如何死的,你还记得吗?”
他要安然从权力图斗中撤出来,不做些筹办不成。不得已萧瑟了外祖母,也萧瑟了她。
明筝垂眼玩弄着他领子上的金珠扣子,“我去的时候睡着,晌午醒了一阵,说几句话,瞧着还是很辛苦的模样,太医每天来请脉,只说温养,也说不出到底是能不能好。您这些日子忙,她白叟家也晓得的,过些日子得空,还是一并入宫瞧瞧。她惦记您呢。”
“过两日我便入宫去瞧瞧。”他说。
陆筠叹了声,没说话。
那帘子落下来,隔断了里头的动静。明筝感觉心脏像被人一把抓住了,紧得没法呼吸。
她乃至不敢抬眼去看他的神采,不敢去设想他该有多悲伤。
北风吼怒,裹着鹅毛大的雪电影一重重卷过缦帘。
“我晓得……我晓得你有你的难处……就当母后求你,求你最后一回。母后会劝他交还兵权,……你容他活着,行不可?”
“外头落雪了,地滑得很,奶奶细心脚下,着人搀着,可不能急。”赵嬷嬷叮嘱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愿她记取,别慌神,伤着摔着了可不得了。
如此过了两月, 年关也近了。
帐内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腕,挂着空荡荡的玉镯。“明……明筝呢?”
明筝道:“您身上还担着上直卫的衔儿,卖力保卫宫城,连续多日在外驰驱,那位……会不会多想?”
终究闻声内侍高唱“宣嘉远侯佳耦――”
窗前供着的水仙,桌上铺着的蓝色绣帘,雕金的仙鹤座炉,熟谙的沉水香味……
“是,是真的!娘娘,是真的!”
她走过来,将陆筠身上披着的玄裘大氅解下来,放到一边儿。回过身,手腕被陆筠抓住了。他把人带入怀,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珠,“今儿进宫了?娘娘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