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大王的沉默,子见如堕深潭,大王沉默逾久,子见的心下沉愈深,直到周遭冰冷,乌黑一片,而胸中块垒压得压几近没法呼吸,胸膛狠恶起伏,要号令出声才气稍减积闷。
像是隔了好久,又听到大王长叹一声说:“余即位十余载,却无尺寸之功,如果有天来此,烈祖问起,却不知如何作答。”子见忽想起父王召见他时,也是这么一声长叹。
“我就是你的母亲啊,孩子。”妇息双手抚着子见的脸颊,来回摩挲,声音慈爱。
子见哪有空理睬妇息说的,“嗯嗯”应着,苍茫中,口中念叨:“母亲!母亲!”一层又一层垂落到地的布幔,讳饰了这统统。
右相闻言,深深看了大王一眼,看出大王对子见的“暗讽”不是恼火,脸上竟是欣喜。
“时候好快!我当这个大王都快二十年了。”父王又是一声长叹。“如果我去了那边,你要好好地待我的两个儿子。子画聪明,有大才,如果可用就用,若不成用,便放到封地去放心肠当他的画侯吧;子见勇武,性子却刚愎,迩来又放纵性子,今后你若当政,放个闲职,若放到封地,由着他的性子,怕是也要闹出些乱子来。”
妇息的眼神挽救了他,女人清澈的眸子中,有担忧,有牵挂,一如梦中母亲的眼睛,似子见心底乌黑一片中的明灯,关爱,并且密意。
“王后日中过后要去扫庙,还说着,王子要尸位,只怕明天也要去复庙。”
王后去复庙与他幽会时,叫妇扌喿随行,以掩人耳目。想到此层,子见豁然,低声笑道:
隔了一晌,又听到父王对右相说:“你要信赖余。”
子见晓得妇息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大王如果成心封子画为小王,此次伐邛就不会叫他去了。”寝玄恭谨地低头,用余光偷瞄着不拘谈笑的右相大人,轻声为大王辩白:
父王“嗯”了一声暗见晓得了。
右相大人连声唯唯,说:“大王身子健旺,这些事不比当下就议。过些日子田猎,说不定又是大王斩获第一。”
右相与寝玄出门,此时复庙无人,子见按捺不住,又要脱手,妇息按住子见的手,轻声说:“见,刚才寝玄对右相大人说的话,你可听到?”
现在,妇息正用如许的眼神看着他,楚楚动听。
大王对不能去泞地田猎甚为不满,哼了一声,跳开了话题:“本日与子见提及秋祭,余问及祭词大旨,子见所奏甚当,深合余意。‘嚣嚣鸣条,如埙如篪’,如埙如篪,方得调和。子见竟是暗讽你我反面啊!”
“息开在索氏坊有几间屋子,息开说……”
寝玄被右相这话梗住,又听到右相施施然说:“刚才接到战报,卫启射杀邛方旗手,致邛方阵脚大乱,首战便有军功。”右相笑看着长年弓着身子的寝玄,说:“子画亦是我大商好男儿,此次没能去伐邛,但愿贰心中不要怨我才好!”
但才从王宫出来,父王许他尸位素餐的光荣,仿佛是贪玩误入山洞中,找不到出口的孩子,好不轻易看到一丝微茫,正狂喜间,再听寝玄此言,心中倒是浸入山洞深处的砭骨冷水,抬头向天,那一丝微茫却在不成攀沿的高处。
妇息发觉子见非常,用手捂住子见的嘴,抬眼看着他,微微点头,示以不成。
妇扌喿是长勺选的夫人,见到面色愁闷的王子,笑盈盈道:“恭喜王子秋祭尸位。”
“母亲——!”子见轻唤。
隔着布幔,烈祖的神主牌位悄悄地在另一端的高架上一排排肃立……
子见从治朝刚出来,站在路口,往北是内宫,往南出宫,他踌躇着要不要去见妇息。
“你我随盘庚大王一起来此,从小小孩童,到现在已是垂垂暮年。现在每次回想当年,竟是感觉没有当大王的那些日子更欢愉。当时候你有甚么事,不敢和大王说的,便和当哥哥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