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之的神情并不吃惊,声音仍然安闲,崔浩然却似被这句话扑灭了一腔肝火,看一眼舆图,重重一拍案,忿然道:“我当年还当此人是兄弟,那里想获得这家伙这么不是东西!还誓死保护边疆!这长季子一声不吭地投了月国人,辽城守了那么多年,成果就这么被人给无声无息一锅端了!”他说着说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俄然怒极反叹,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我们当年守辽城死了那么多弟兄……就这么没了。”
言犹在耳,人已寥落。
崔浩然闻言,眼中暴露惨痛神采,“苦楚萧索,这城守了那么多年,现在嘛……”
崔浩然本来怒极,这时神采也是黯然。柳从之闻言亦是微微苦笑,叹道:“昔年我与王溯在辽城交代,临走之时,他以十坛辽城烈酒景云春为我送行,向我赌咒,此生定竭尽所能,拒月匪于辽城以外,保一方承平国土。”他平铺直叙缓缓道来,腔调并无多少起伏,只略微讽刺地浅笑:“言犹在耳……”
薛寅闻言,心头一沉。
王溯即辽城守将,同时也是柳从之旧部,柳从之打量他面上怒意,微微一叹,“王溯投了月国人?”
“哦?”柳从之挑眉,“此话怎讲?”
趴在一旁的薛寅这时俄然直起了身子,看向舆图,“去这里?”
崔浩然面上暴露古怪神采,“我晓得陆归部下一些兵的下落。”
柳从之含笑点头:“确切是该北上,不过与其横冲直撞,倒不如缓缓图之。”他浅笑指了指舆图此中的一点,“我们无妨先去这里整军。”
“打!”崔浩然眼也不眨,一个字清脆得掷地有声,“打不赢也得打!我手里有兵,既然这群狼崽子撞我手上,那说甚么也不能退,能撑一天是一天,姓崔的交战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做缩头乌龟!趁我手里另有粮草,我筹算先北上,会他们一会,我此次是领了一部分人来策应陛下,大部分兵被我留在北边。”
崔浩然又在舆图上离此地往北的位置划了一条线:“现在这条线以北,虽不说是月国人的地盘,但恐怕到处都有月国人在蹦跶了,我一上路才发明,现在这边疆底子乱得没法看。”他说到此处,俄然瞪着舆图咬牙,“王溯那狗崽子,的确丧尽天良。”
薛寅靠在案旁,懒懒打个呵欠,看着万事不萦于心,实际上两只耳朵竖得老高,等着听下文。他对北地情势的体贴一点不比在坐其他二人要少,薛寅本身就恨煞了月国人,传闻辽城沦亡,心中也是一沉。柳从之清楚地看到,薛寅传闻王溯投敌一则动静时眼睛蓦地展开,眉毛微蹙,但是过得半晌,仿佛困劲涌上,眼皮又耷拉了下去,遮住了眼中神光,只是看他那闭着眼睛好似在打打盹,一双眼睛却不循分地在眼皮上面转来转去的样儿,便知此人压根偶然就寝,相反,复苏得很。
崔浩然一双浓眉皱得极紧,他是个典范的北国大汉,脾气开朗,又长年交战,是从尸山血海腥风血雨里走出的一员悍将,此人行事直白且大胆,夙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昔日跟随柳从之时,在存亡紧急的关头尚能豪放一笑,自言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豪杰。能够说,崔浩然脾气刚硬豪放,少见他如此庄严,更少见他愁眉舒展。柳从之见状浅笑:“如何不妙?”
他重重叹一口气:“月国那边兵强马足,并且月国人本来就擅骑射,打起仗来谁输谁赢,实在不好说。现在陆归不知所踪,我手里兵力不算少,但是冯印又刚幸亏这个当口出幺蛾子。这兵戈不能没兵,可更不能没粮,现在军中剩下的粮草未几了,后续补给上不来,拖得再久一点,不消开打就要散了。并且姓冯的在背后不知会不会捅刀子。陛下,现在北边的环境……实在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