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女人,与她有着一样的父母、一样的兄长、一样的面貌,那清楚就是长大以后的她。
秋后处决那日,她带着帷帽躲在人群里,看着行刑台上被捆缚着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泣不成声。母亲因为身为长公主身负皇家血脉,勉强逃过一命,却被贬为庶人。她悄悄地跟在母切身后回了家,却还是被发明了。母亲用从未见过的冷酷仇恨地眼神看着她,声色凄厉地与她断绝了母女干系。母亲恨恨地指责若不是当初她率性妄为,非要违背父母之命嫁给那么小我,她们一家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境地。她跪倒在母切身前,嚎啕大哭地要求挽留,却没能挽回半点母女之情。
小女人手肘支在桌案上,细嫩的手指撑着脸,满心忧愁地蹙眉想着,这奇特的梦境莫非是老天爷所托。
那干瘪肥胖的小丫环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量,猛地挣开了桎梏,膝行着扑倒在女人脚边,泪水潸然地大喊冤枉。
“你这毒妇!我本日非休了你不成,不然家宅永无宁日!”男人暴戾地一掌拍在桌上,那陈年的紫檀木四仙桌蓦地裂开数道裂缝,跟着霹雷隆地响动,桌案与桌腿分离,啪的一声支解倒地。
此中一个婆子走到女人身边,靠近了她耳畔低声快速说了几句话。
作为府中独一金贵的女孩儿,从小体弱多病的她成了百口捧在掌心的明珠,两个哥哥大她很多,是以家中也无人同她争宠。她可说是叫风得风叫雨得雨,在这百般宠嬖中渐渐长成了一个赋性不坏但很有些娇气的小女人。
小女孩光亮额头上浸着淋漓的汗水,眼神茫然又惊骇地死死盯着青色罗帐顶,锦被下幼小的身材紧紧地缩成一团,牙关停止不住地打着颤。明显是风凉的春季,她却如同从水里捞出来普通,满身被滚烫的汗水湿透。可又感觉心中极寒,就象是前一刻还被架在烈火之上炙烤,转眼却又被埋入了雪山之下。
林晚惊骇地看着铜镜,镜子里那张脸俄然变得分外陌生。阿谁恶梦里的女人实在的可骇,就仿佛是她本身曾切身经历过梦中的统统。可她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这丫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非常伶仃肥胖。那窄身束腰儒裙裹在她身上,就像挂在细竹竿上似的,空荡荡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小丫环面黄肌瘦的脸上尽是委曲和不甘,干裂惨白的唇被咬出血渍,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怔怔看着主位上坐着的女人。
她看着母亲分开的萧瑟身影,想起那双眼睛里的宠嬖从未有过的冰冷和仇恨所代替,心中俄然生出无穷惶恐,惊骇得喘不上气来。
直到某一日山下传了信上来,她才知天下局势大变。太子一党被构陷谋逆之罪,太子被废,一干人等均被缉捕归案,秋后处决。她那位夫君,倒是做了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暗中投向了三皇子党,害了她一家性命,却健忘了她这条漏网之鱼。
如果说那梦中女人是将来的本身,那么将来父亲和兄长死于谋逆,而母亲跟她断绝母女干系这些令人胆颤心惊的事情都将会实在产生!
女人带了把随身软剑,一起策马疾走冲进了府中宅院,毫不游移地刺中了阿谁有着深仇雪耻的男人。那人俊美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奇之色,却没有躲开。以他昔日的技艺,想要躲开这一剑并不是难事。她却没心机细想,只是猖獗地想要宣泄满腔的恨意。直到府中仓猝赶来的侍卫劈手将她手中软剑夺下,她才因为哀痛力竭而昏倒畴昔。
她们府中子嗣并不畅旺,她上头独一两个哥哥,均是母亲所出。她父亲是人间可贵的痴情郎,在这三妻四妾及其平常的年代,他倒是对母亲忠心不二,结婚之日便发誓毫不纳妾,这么多年下来也的确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