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初从未曾在丫环们面前显得如此不撑,即便就是最后脱药时最难捱的虚软汗湿也未曾让她们瞥见,可现在她倒无措。绵月蹙着眉头,服侍她洗漱,如此经心。
水绿薄纱帐,若隐若现,看到那床上人青丝散枕边,小脸微侧,白净得一点色彩都没有,绒绒的长睫隔着纱帘都能见,那么清楚的高耸;香肩曝露,脖颈上又与平常一样,只要那根细细的银链子,连小衣儿的丝带都不见,淡色秋香的薄绸被遮着身子,那底下定是又……一丝难挂……
柳眉苦笑笑,“我如何能不懂这个事理?”说着握了千落的手,纤瘦,冰冷……“阿谁时候不知你如何能忍得他那么久不来,现在我也一样,人有牵挂,晓得他在,反正,我都等得……”
未施脂粉的脸庞大热的天竟是寡白得发冷,茶饭不思,夜也难寝,不过几天的工夫,人就瘦了下来,看着这绵软有力的人,千落不觉在内心叹:凡事只要轮到本身头上才会有切肤之念,畴前都是柳眉劝她,莫要与正夫人争,只要守着他,乐得在私宅安闲。现在,那转运使府不过是将将下了聘礼,大喜的日子还在玄月,她这边就已是撑不住了。
……
莞初悄悄吁了口气,任她谨慎地擦干本身脸上的水珠儿,这才轻声道,“绵月,是不是叶先生……”
“不要胡说。”莞初蹙了眉,想了想,又问,“这是何时的事?”
幸亏,她一向贴在他怀中,他觉得她只是困乏,唤了两声就将抱着一道睡去……
“是我家公子给女人开的新方剂。”
“那你作何还如此作践本身?”
“……嗯,”叫了好几声,那绒绒的双睫才颤了颤,虚软软地传来一声,“……几时了?”
“快晌午了。”
“女人,我不晓得你……”绵月忍了又忍了,如何都说不出口那不能房//事的难堪,只道,“……我家公子,要见你。”
“不想吃。”
三伏的天,夏天的雨来得毫无征象,夙起还是明晃晃的日头,不到晌午乌压压的云层放开来,冷风起,大雨瓢泼。
“去。”
“二奶奶,奶奶……”
“他?”柳眉顿了顿,“他倒是还常来。也说,结婚是不得已。”
浑身的重量都似压在了眼皮上,重若千斤;心沉,无底深渊,没有下落,拖不起来,一口气屏了力道也颤若游丝,身子瘫软,那里是腿,那里是臂,那里另有感受……
“你如何了?”
落仪苑的女人们都将搬入私宅看作是最安闲的去处,比被恩客纳进府门更安闲,可还是有人不吝给正妻端茶递水,服侍洗漱也要进门,为的就是将来的筹算。私宅当中,如何做伉俪,如何做娘?大师宅门,怎会让私宅中的女人传宗接代?大师宅门,怎会让骨肉流落在外?
房中静,只要雨水的声音,绵月从托盘上端起小汤碗往帐中去。前晌打发艾叶儿往东院去给秀婧秀雅两位女人送小厨房新烤的点心,这大雨倒正巧把她隔在了东院,一时半会儿不会返来,恰是时候了。
“我有……身孕了……”
莞初暗下思忖,叶家是药王世家,叶先生虽并不从医,倒是门里出身自带三分,她吃的小药丸,普通平常大夫底子就辨不出,倒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对她的病情他甚而比老父与哥哥体味得更堪详确。一旦被他得知她如此猖獗,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她一向不肯见他,他必会去找相公,千万不成……
雨水敲在耳中,越来越响,湿漉漉的潮气混着清爽的淡淡檀香飘入鼻中,神智总算复苏,想着那“快晌午”三个字,微小的心又扑跳了几下,终究展开眼睛。头顶清净水绿的薄纱帐,一只欢蹦乱跳的小蚂蚱,昨夜就是看着它,忽地模恍惚糊,面前一片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