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跟前儿还讳饰甚么?想他就好好儿地想。”
“是旧衣裳,嫩荷蕊的色彩……”
岂料一个恨,一个更狠,竟是徒手伸入炉火中捡了出来紧紧握住,乌黑的小手上刹时就烫起一圈的泡,滋滋的,像是常日烤架上的肉冒起油,看得民气惊肉跳,可那张小脸却安静如初,浅浅的水眸清冷凉的,似底子不感觉痛。如何劝都不肯罢休,直到全部链子冷去,狰狞的伤印出链子花瓣的形状,她似被发配的罪人,清楚地烙上了他的陈迹……
她应得很乖,像每次劝她用饭、吃药一样,她都回应,可身子却日渐肥胖,那琴也是一日比一日的时候长……
已是入冬,老叶枯去,新叶还是,拢结起来遮漫着甬道,齐天睿站在此中,看不到前头的路,一时迈不开步,就这么站着,黑暗中,也似一根孤零零、冷雨中的竹……
“哦。”天悦取了酒来,“我去叮咛叫两个小菜上来……”
嘶!指尖传来钻心的痛,他猛地惊醒!
谭沐秋抬眼看了她一眼,“嗯,再有几日就要下雪了。”
降落的声音,烈酒炙烤的沙哑……
“他是气胡涂了,出了门就得悔怨。”
“他活力。休了我……就走了……”低头,那休书她每天都要看,一遍又一遍,这是最后一次,她的名字边上有他……
此案由大理寺卿主审,得首辅庞德佑亲身过问,嘱意奖惩清楚。按察使陆风、俭事官齐天佑冒死保护官仓有功,念陆风年龄已高,准其告老回籍,奖半俸致仕,另赏银千两、良田百亩;齐天佑,连升两级,接陆风之职任金陵按察使;齐天睿,一介商贾,以身家冒死赈救百姓,难能宝贵,同源除官仓追粮外,统统支出并粮仓归入齐天睿名下,另赏银千两,良田百亩。
烛灯映照畴昔,把那张寡瘦的小脸映在窗上,浅浅的眸不觉悲伤,只是有些发怔。谭沐秋悄悄叹了口气,那一夜,小伉俪俩断了个洁净,虽是决计的成果,却未曾推测齐天睿的狠绝。他走了,走的恩断义绝;她连着几日昏昏沉沉,一封休书,一条断开的链子,如同她残留的性命普通,再也寻不到一丝与他的干系;喃喃的梦中,她像高热的小儿不断地梦话,吃紧地,仿佛憋闷在内心的话都要说出来,却没有一个字能让人听得逼真,也或者,能听得懂的那小我早已不见踪迹……
天悦的心似被甚么狠狠攥了一把,忽地明白了甚么,“二哥,你……”
一起千里,快马加鞭,心急火燎,待到进了金陵才知没了方向,仓促返来,为谁而来,只要腿上钻心的痛……
屈膝支着肘,他手中的酒壶晃闲逛悠的,手颤抖,似节制不住,摆两下,凑到唇边抿一口……
“甚么色彩?”
身边人一身的酒气,眼睛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子,不知是酒还是乏,一片红丝……
“你让我欺负一下!”
天悦跟在前面,不敢追,待到推开房门,窗子没关严,冷风阵阵,吹得帐帘呼呼地卷起、打落,鬼怪普通;房中没有炉子,没有火烛,与外头一样的湿冷,天悦蹙了蹙眉,“二哥,这如何歇得?不如到我房里去?”
……
守在身边,强着给她灌汤、灌药,谭沐秋肉痛难当。天生一朵折径的小花,老天又恰好弄人,让这不完整生得如此精美、小巧剔透……该有人来疼她,暖着这颗孱羸的心多看些尘凡的风景,却现在,白白添了一场相思,一场芥蒂。
夜幕来临,酒至酣处,府中到处张灯结彩,雨水已经住了,水上腾起湿湿的雾气,水廊桥上又是九曲十八弯的彩灯阵,朦朦雨雾中,幻若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