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他?”
“哟,你是当真不晓得啊?”韩荣德看着齐天睿似大觉得惊,又转而道,“不过我也是今儿才晓得天睿兄你的老岳家是谁。”
韩荣德撇撇嘴,“传闻那老先生道‘戏如茶,只可品不成卖’。遂是只肯拿钱出来养,却不肯收钱出去花。”
莞初悄悄地、悄悄地吁了口气,身子稍稍一松弛,摆布仍然无靠,背倒似更加扛不动,生硬的骨头节涩得嘎嘎响,只得又坐端方些。一整日低着头,她像被湿泥压弯了的苗儿,觉着本身换了副骨头,再也直不了了。现在终是只剩她一小我,敢抬开端展开眼,却这满眼的红似小时候高热时候的六合,浑浑噩噩;头上的凤冠早已压得两鬓生疼,这千斤的崇高似要她这颗小脑袋吞吃了去,口鼻中还是是将才那劈面来的冷水味道,另有那手劲,揉搓得她内心极燥又通身冰冷、越觉饥肠辘辘;那碗小汤团实在是太凉又太少,落在腹中只觉不适,交杯酒又过于随和,除了口中一点余香,甚么都不见……
想再多问一两句,可瞧着面前人,齐天睿撤销了这个动机,两人一同往喜宴去。
“不是不敷,压根儿也听不真章儿啊。不拘怎的,好歹也该请谭老板来两出给爷们助扫兴。”
……
说罢齐天睿抬步就走,留下身后一世人红彤彤的,托着两只交杯酒面面相觑,一只满,一只空……
远处传来两声重重的收场锣,冷雨当中齐天睿打了个寒噤,这才回了神,狠狠抹了一把脸,加快了脚步。脑筋当中又是当下之事,今儿来道贺的有齐家的亲朋至好另有很多是他这些年买卖场上订交之人,情义多少先非论,下帖子的时候倒是费了很多心机,齐天睿失势以后除了几年前老父大丧,这是头一桩连了齐府的丧事,府门为他大开,这里头的意义就多出很多,遂有那起子常日恨他到死的人今儿也备了厚礼,满面堆笑地登门道贺,让人不得未几存些心机。
“你那老泰山是个戏痴,为了听戏、唱戏,万贯家财都散尽,谭老板谭沐秋就是人家家戏里出来。宁老先生一辈子,也算玩物丧志,现在就落得那一套老宅院还没拆。家道虽是不济,倒是用银钱堆出了很多名角儿,阿谁时候江南六大班哪个没在老先内行下唱过?只现在都□□了,倒回不去了。”
正走着,远远从那背影处传来人声,齐天睿立足瞧,水廊桥上快步走来一小我,红彤彤的灯笼照着细雨辨不清,待走近方认得是转运使家的公子韩荣德,这一身锦缎华服喜庆比新郎官有过之无不及,衬得那细皮嫩肉、剑眉凤眼实足是个模样。齐天睿往他的来路瞧了瞧,“你这是打哪儿来?”
齐天睿一挑眉,韩荣德从速双手抱着扇子作揖,“该打该打,冲犯冲犯。”
韩荣德笑笑,“我原是跟着你往新房去,才见那天井隔得有些意义,里头瞧了瞧就又出来看看,多少年不来,还真是有些认不得了,绕来绕去好一会子。”
“他不给旁人唱还敢不给你唱?”韩荣德不觉得然,嗤道,“就算不给你面子也得给我们嫂夫人面子啊。”
当年韩荣德的爹韩俭行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主簿,四周攀附,拿钱捐了个水利通判,到了金陵自是不会放过另有老太爷在京师的齐家,遂与齐允康称兄道弟,常来常往。韩荣德便跟着也找长他两岁的齐天睿玩,只是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两家难堪;再厥后韩家发财,便少有来往。韩荣德虽说也算读书后辈,倒是玩遍了金陵城,与齐天睿天然少不得会面,亦因着小时候的渊源争斗过几次,几次经验才明白他手里这点子花酒钱实在不敷以与这财大气粗的钱庄掌柜逞脾气,反倒生出几分畏敬来,今后混得近,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