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森的语声压下来,艾叶儿只感觉头皮发麻,“不,不是……我,我就是惦记房里我家女人……”
“行了,”齐天睿勒了缰绳倾了身子瞧着他,“有话跟二哥说?”
“你当你点一宿的灯我还睡得成啊?”
这话如果旁人听来许是感觉矫情,毕竟能写得出谱子的人怎会不懂曲乐,又怎会跑调?可齐天睿恰好不是旁人,多年之好,早就听成了里手,他晓得多有那曲乐大师一张口就曲不成调,也有那委宛绝音不识谱的,只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不知怎的,齐天睿却笃定丫头是在扯谎。眯了眼道,“不会唱,难不成是听获得?”
眼睛笑成了新月,清凌凌的虎魄映着烛光点点细姨星,笑涡儿更加晕开了,甜滋滋的,染得齐天睿的神采也温和起来,“这么一唱,当真能记下?”
好眠无梦,一觉睡到筋骨酥软,醒来时枕边已经没了人,齐天睿甚觉舒畅。自幼就是个极灵敏之人,觉轻,最忌人睡在身边,一旦被扰,不免脾气压不住,遂向来枕上都是一小我。这一结婚,又是跟这么个渊源不清之人,不得不担待,没想到第一夜就被扎得人事不省,以后两夜频频被她探摸鼻息,扰得民气机烦躁,一股火上来差一点就扔出她去,底子不成眠。这一回返来原也不希冀如何安稳,岂知这一夜睡得如此苦涩,一觉到天亮。再看本身横七竖八的架式,不知她是如何蹑了手脚爬出帐去,竟是未曾扰起一丝动静,齐天睿对劲地笑笑,算是学乖了,小兔子变成了小耗子,懂事就好。
“……我睡不得了,别扰了你。”
齐天睿抬眼看了看楼梯,“你家女人在房里做甚么呢?”
“你也莫问我是如何晓得的,”看他变了色彩,兰洙语声终是暖了些,“既是我能晓得,旁人就也能。如果一日被甚么人捅到我们太太和老太太那儿去,可就不是我能拦得住的。”
“背来听听。”
齐天睿神采一冷,抬眼看着她,“背不下来就在那儿浑闹?”
莫向南含笑点头,“赠与弟妹,来日相聚。”
齐天睿嘴角一挑,抬眼瞥向房梁,红绸上乌黑的小脚煞是都雅,“公然不敬。”
“他不晓得?”
丫头们都从速应下,拖了艾叶儿一边去。
兰洙淡了神采,抬步往西边角门去,齐天睿顿了顿,跟了上来,“嫂嫂有话固然说,我但是可贵出去。”
“多谢大哥,多谢嫂嫂。”
“行了,你归去吧,赶明儿我弄一只来给她。”齐天睿说着驱马就要起行。
“嫂嫂迩来安好?”
“嫂嫂,”齐天睿微微一侧脸,眼露滑头,“这是有话给我。”
齐天睿直起家又等了一刻,撇下他单独皱眉,扬鞭而去……
盘算主张,齐天睿仓促往府外去,趁着她们在庙里,这一日他还能办些事。石忠儿早已备了马候在门外,服侍齐天睿披了裘绒大氅,扶上了马。主仆二人正要起行劈面碰上从外头返来的天悦,兄弟二人马前相遇,天悦赶紧拱手,“二哥,”
他语声干脆,再不容她多话。莞初咬咬牙,略清了清嗓子,就着窗外模糊约约雨水的声响悄悄哼唱……
她没听着似的动也不动,齐天睿“啪”一声把书撂在高几上,“别让我费事啊。”
“你真小瞧了你那丫头。”兰洙嘴角一抿,话带调侃,“从娘家嫁到齐府,叔伯母舅,我也见地过很多宅门深院、太太奶奶,倒从未见过这么经得支应的女孩儿。撑到本日,还能于你笑容相迎,如何敢不平气?”
齐天睿想起那雨中的红绸,这力道,若非亲眼所见,切身所验,如何得信?红绫薄绸,腊月湿冷的天,烛光里粉嫩嫩的小脸怡然,世外独闲,窗外的风雨与旁人丁中的“顾恤”与她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