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睿眉一挑,吓得柳云儿从速叩首说不敢,哆颤抖嗦起家就近拿了房中的柳琴。昨儿客满,琴徒弟们都在场子上,本来是要调一个下来服侍,可这位七爷却似更来了兴趣,只说生不生的就要小女人们本身弹。见房里只要客人,她也不知哪来那鬼使的心机用了那曲子,现在想想如果不能带本身脱开苦海倒罢了,千万别是以肇事才好。
柳云儿深深屏了口气,“老主子待小女恩重如山,恕小女不能明言。“
齐天睿这一宿也是饿了,一面喝着热茶一面拈了块点心吃着。不一会儿的工夫,瞧见那小女人被领进了门,哆颤抖嗦的,身上已褪去昨儿唱曲儿时一套薄纱的衣裙,现在一身土布褂子衬着惨白的小脸儿,残淡的胭脂水粉,眉眼实在清秀了很多。张保儿又想凑到跟前儿,齐天睿摆摆手,他从速识相地退了出去,小眼睛一眯,含混地将门闭严了。
天涯将擦亮,齐天睿驱马再来到醉红楼。
“未曾随班。”小女人语声更轻。
曲调还是采取的是江南一带水上人家的渔调,单舟小桥,潺潺的水声,这便曲直者独到之处,似是都取自官方,山上茶,水上舟,山野小调也能在此中寻获得踪迹,倒是又如此清爽委宛,指尖滑拨,似俗似仙;似闺中玩味,又似水边浣纱,极高雅,又极随性,比起名家之作虽显气势不敷,撑不得一场乐事,但为一琴而谱,一人雅兴。
小女人技艺不精,弹得陌生,可这曲子,这曲者,齐天睿早已领教,几番咀嚼,但寻不着,只是本日最可贵的竟是这词。齐天睿一贯听琴之时不听词,只觉那曲中意境难以言传,如果填了词,将听者独占的一番心机都糟蹋,反倒俗了。遂都是把曲子寻了来,找好琴,好人,好平静,从未许人唱。这一回,未曾推测这词竟是填得如此贴合,曲调起伏之间,回韵压仄,非常调皮,仿佛静水山间填了一只活脱脱、鲁莽的兔儿,人间炊火如此靠近。
齐天睿一面听着,一面更在心中起了意,醉红楼有两位琴艺非常了得的徒弟,如果这曲子已颠末端他们的耳绝无能够还让这小女人玩弄,可见醉红楼当真不得知。寻这曲者已是两年不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天睿心内甚喜,如果这一次再抓不到泉源,真真是白费了本身七爷的名头!
耳边又是那曲子,恨在只听了一半,不知背面如何,可另有起伏?尾处可收得好?这曲调与琴法如果猜得不错,该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这可贵之物是如何落入醉红楼倒真有几分意义。那新来的小女人瞧着非常怯,嗓音虽嫩倒有几分纯熟,不像是才学曲儿,师从那边?又如何落入醉红楼?那是个多少势利之地,这小女人便是唱得再好,也断没有初来就将上等的曲子给她。莫非……曲子是小女人本身带来?只怕醉红楼还未曾留意。昨日他仓促拜别,不知那老鸨儿可曾是以见怪她,如果一时挨了打或是再送到旁处受经验可就难寻了。这么想着,齐天睿竟是有些耐不得,起家换衣,又仓促出门。
“公子……尽管问。“
齐天睿现在早已醒透了酒却也没了睡意,遂着人备了热热的浴汤,舒舒畅服泡出来,顿觉浑身酥软。靠在池沿儿,头歪在竹枕上,一身的乏,双眼更加迷离,灯烛与雾,蒙蒙不清,一池子的水蒸着,环绕如仙……
“柳云儿?”齐天睿复了一声,搁下茶盅,单肘托在案上,“来之前叫甚么?报上来,免得你妈妈再打你。”
“小女……柳云儿,”小女人跪在本地,低着头,“……无字。”
拿了琴,柳云儿谨慎翼翼地坐在圆墩上,深深一福,拨弹起来。现在内心不敢有旁的,只求不出错,不获咎这位爷。眉眼倒没敢如何瞧清楚,只这做派多少轻浮,那里像端庄人家的公子?唉,这类处所哪能碰到好人家?被他赎了出去也未见得日子就好过。这么想着,不那么怯,部下的弦也不再绷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