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状一挑眉,“怎的?又不可?”
“这……”齐天睿哑了口,莞初握了他的手从她肩上拿下来,转头看着他轻声道,“你先莫急,先接她回我娘家,我们再做计算。”
“不是‘恐’她受不得,是她必然受不得!”邹氏与他二人正色道,“三月以内还好说,三月以外,生打瓜藤,即便身子硬实、粗健的山野农妇也要丢了半条命,更况是这弱不由风的令媛蜜斯?你家小妹身子孱羸,气虚血亏,天生不敷。便是十月足胎也恐难产,更况是打胎?”
闻言,邹氏倒展了眉,看着面前的小伉俪,“你二人是哥哥嫂子,这个主得做好,脸面再大如何大得过性命?万不成策画差了。”
夜里,那只伤手火辣辣地疼,展转着睡不平稳,一时面前是秀筠,一时又想那丫头怎的也不记得给我换药……
忽觉部下清冷凉的,低头瞧,见丫头正谨慎地把他的伤手搁在膝头悄悄地吹着,一面打畅怀里的小包裹取了药膏出来。本来,她回楼上是去拿药……
次日一早,宁府门前泊着辆四架的马车,遮了毡皮,里头置了小暖炉并厚厚的软褥。莞初搀扶着秀筠上车,姑嫂二人都是眼布红丝,一个茫茫然不知所向,一个绷着脸、心攥成了硬疙瘩,都未认出那斗笠下的赶车人恰是石忠儿。
时过境迁,彼时那小小的身子暖和缓和地依偎在他怀中,多少倚靠;谁曾想,十年后,竟是在这山林野地里守着她打胎!怎能不恨?!只是本日之恨更添了痛,齐天睿紧紧握了拳:不找出那野男人来拆了他的骨头,誓不为人!!
他像是没听懂,薄薄的纸张在摊开的手中被山风吹得起起伏伏……
“去给你把茶饭端来么?”
在楼上担搁了一会儿,莞初方仓促下来,跟着齐天睿一道告别宁府出了门。有半子亲身带着,宁家甚觉放心,连小伉俪二人丢下mm这么急着要往那里去都没问。
无法,莞初只好把帘子打起。
这一日,齐天睿水米未打牙,夜里本想回宁府去,一来岳家衣食睡卧毕竟便宜,二来想再与莞初商讨一下明日之事,却又记起她临别提起:秀筠现在正似那绷紧了的弓子再不敢多压一分,不能让她晓得二哥已然晓得,怕这一时心力受不得,崩断了这支弦,只说待明日事毕,再做计算。彼时只觉那小嘴聒噪,现在想想也罢了,齐天睿在粼里街上寻了一家堆栈投宿。
“嗯?”莞月朔愣。
宁府里已是不剩甚么下人,用过晚餐一关园子门,到处都不见人影,静悄悄的。两人下了楼,这回不消往书架子背面去,齐天睿来到南窗下的暖炕仰身就躺了下去。暖炕没有生火,垫褥倒是在这窗根儿下晒的暖和缓和的,莞初俯身帮他褪下靴子,腿平坦展地放好。
她应得乖乖的,好是顺服的小模样,他闻言背在烛影里嘴角不易发觉地一弯……“我想着以眼下这景象,只能有两个别例。”
山林当中寻到何家当年的秉承之人,叔公何旭尧已是年近古稀,白发童颜、草履斗笠,一副老山翁的模样,神思敏捷,精力烁烁;婶婆邹氏面庞驯良,手脚非常利落。
“叔公!婶婆!”
“那,那又如何呢?”心底早就生出的不祥终像统统的厄运到临之时一样,更卑劣,更让人猝不及防,莞初口中都有些打绊。
这一回他说罢半晌,她都没吭声,烛光里悄悄地坐着,看着他的手悄悄抚着她,抿着唇,小涡儿圆圆的,像是等着他更说妥贴,又像是……有些负气。
“安胎?”齐天睿看动手中的方剂难以置信。
这一句她应得好及时,小涡儿竟是弯弯地含了笑,齐天睿瞪了她一眼,“你少给我灌迷昏汤!”说罢又悄悄点了点头,似自语道,“既然养,就得养得堂堂正正,单作娘舅怕是不敷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