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齐府纳征,震惊了粼里小城一街四里,大红的礼箱、礼担从宁家大门前满满排挤一条巷子去。大人孩子都跑出来瞧,新姑爷大气度,不到大喜正日已是派出银角子和包了铜钱的双喜元宝,沿路撒,满街都是,哄抢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花炮比那上元节烟花灯会还要热烈,至于这翰林府里出来的公子竟然连个秀才都不是便再没人顾得去计算。
“你所言不差。”叶从夕轻声打断,抬眼看着齐天睿,苦笑笑,“天睿,为兄平生技无所长,笔醉画痴,天生不应时宜。原也现此生烟水孤篷,万里山川,自甘荒唐。可自与她了解,我……便离不得了。”话到此,悄悄顿了顿,再开口,如此柔嫩,“一颗小巧心,尽是俏心机。隔窗听琴,我可一日不食;一颦一笑,我便夜不成寐;为与她荷塘相遇,我日日等待,风雨不忌。每日见,再见不敷,一墙之隔,也是鸿雁传书,曲意难尽……”
窗外夜风紧,入冬一些些清冷将这房中热络固结,桌上热茶冷去,兄弟对视,一个百感难言,一个呆成石刻,俄然,朗朗大笑划破难堪:“哈哈……”
天睿耐着性子听这娓娓道来也没道出个以是然,早晓得他是做了教书先生,在人家寄食、一待就是一年,又如何了?可瞧那双眉相蹙,眼眸通俗,似沉思又似难言的模样,齐天睿不敢破这难堪,只得低头抿茶。
叶从夕摇点头,“我叶家行医为善,繁华贫困皆一视同仁,怎会生出嫌弃之心。”
“十天前。”话至此,终是无路可退……
“嗯……”齐天睿拖长了音儿,状若沉思,忽地一眯双眼凑了近前,“若不然如许,把你说的阿谁宝贝给我,我就承诺你。”
“天睿,我……”叶从夕被堵得一时语塞,指节捏得泛了青白,“为兄晓得此事有悖伦常,强你所难。……我也是走投无路,情意难平,你……切不成为了白叟一句遗言就生生将为兄的心夺了去。……何况,你有千落,你与千落才是两心相悦,何必为了一个素未会面之人,坏了你们的情义?”
叶从夕闻言神采煞白,决然道:“不可!”
“谁曾想……”叶从夕温和的神采阴沉了下来。
“天睿!”
“哦?”听闻叶从夕在,齐天睿有些不测,来到大门外从速上马往里去。
比邻而居,情同手足,与齐天睿比拟,叶从夕算是个世外之人。叶家世代司药,一草一药皆有灵气,与人相通亦要认人的灵性,并非每位后辈子侄都可背背医书秉承。到了这一辈,叶家出了个叶从夕,嗅味敏绝,与生而来,幼年便可在老祖父的指引下辩白百草。原只当药王后继有人,却怎奈长大后的叶从夕遍读诗书却誓死不肯研读医药,满腹经纶从未招考,不屑宦途,不走商贾,只恋诗画与山川,曾单独跟随一代名画师萧尹川隐居山林用心修研。行文清奇,山长水阔;泼墨丹青,曲尽其妙,十三岁的少年郎便在江南一代的名流雅士中申明鹊起。
叶从夕闻言心生歉疚却亦无话,一颗心稍稍落定。
“那只得请贤弟担待为兄枉大不尊了。”叶从夕双手重握,不安闲地抚着指节,“话还要从为兄客岁出行提及。”忆起畴前,语声稍稍缓下来,“那日将将出了金陵便在河边偶遇一小童,正拿了树枝在地上作画,寥寥几笔,非常的意义,实足童趣。我瞧着喜人,便歇了脚也在青石上坐了,和着他勾了几笔,岂料那小童不惧竟是接着对了下去。我鼓起,指导他一二,那小小年纪便谦虚好学,一点即通,甚得我心。一来一去,不觉就到了晌午,小童不肯舍我而去,随他来的故乡人便邀我一同往他家中去。彼时髦致正浓,为兄便随他们去了。府宅临水,平静高雅,一家人知书识礼却又似小庄农户,相互甚是靠近。席间与我相谈亦欢,更邀我留下做小童的徒弟,我想想也无甚当紧便随口应下几日。……谁曾想,这一教就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