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方才月上柳梢头,这在崇塘百姓而言,恰是夜市氛围最浓、人们兴趣正高的辰光,可或是吃饱喝足的原因,果娘眯着眼睛歪在高脚圈椅上,已是点着小脑袋昏昏欲睡了。
颖娘当初小小年纪就被祖父带在身边,打到她服软以后,头一桩事儿就是叫她吃。一天照着五六顿的吃,只是条顺茶饭影踪都不见,顿顿都是铺子里的茶食点心。
虽说以后垂垂规复了起来,见多了茶食点心,也不至于再反胃,可自此以后,咀嚼美食只是她的事情罢了,口腹之欲甚的,颖娘也许想都没有想过。
丫头被这动静唬了一大跳,忙去看颖娘,就见颖娘朝他眨了眨眼睛,表示一会儿再说。
果娘倒是不然,小女孩儿是个有口福的。不忌口,甚的都吃,甚的都能吃出此中真味儿来。可长到四岁,明天这餐茶饭固然称不上是小女孩儿吃的最高兴的一餐,却也是屈指可数的。
给他们结算的堂倌当着他们的面称过银子,将饭资同需求找回的钱数一并唱出,又大声唱道:“十八爷会过了,赏一钱一分银子!”
就有两三位青衣小堂倌过来,有的拿了印有“楼外楼”字样的长方形油纸包给他们打包桌上没有吃完的粉面果子,也有一名领头的,微躬着身子、双脚擦着空中过来结算鸣堂。
颖娘也没有例外,哪怕吃吐了,还是吃了吐,吐了吃,整整连吃带塞的吃满了十天,本就清癯的小女孩儿硬生生地被折腾掉一层皮,别说见到茶食点心了,就连嗅到这股子甜香味都要倒胃口,才被何员外放过。
颖娘喂着强打起精力的果娘吃了两口银耳汤,就不敢叫她多吃了,收了碗,这才顾得上接过点餐簿看了一回,一份中平分量的菊花锅子,“辛”字儿下头钤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印儿,按着义十八之前同他们的先容,也就是六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