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素笺收在屉中,看着案上那封已送来好久的家书,迟疑好久才将它展开。母亲的笔迹有些寥落,看得出的心烦意乱。又将父亲如何流连欢场,酗酒华侈不务正业说了又说……提到祖父大怒,欲将他们居住的宅子也收了去……末端叮嘱她在书院务必勤恳修习课业,莫要再学那医术……
她抬头看着他,没有涓滴的躲闪,“方剂是师父亲笔,墨主事略略改了一两样,弟子岂敢擅动。”她抬手将鬓边披发捋至耳后,凝脂白玉般的侧颜,动听心魄,“何况,这是药浴的方剂,多些少些应是无甚大碍。山主感觉是么?”
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忙地坐正,偷眼瞧了一回二师叔,见他闲闲品着茶并无表示。一旁的采蘩,姿势文雅地在红泥小炉上烹水,也不睬她。
青羽醒来已是傍晚,昏黄间听得帐外有人低语,闻声内里动静又止了声响。眼一花就见一人扑出去,嘴里叽叽呱呱嚷嚷着,“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如何几天没见就晕了......”
他扫了眼篮中药渣,目光在她面上巡了一回,“女人的方剂有些重,她体质虽寒,也受不住大热。”他声音淡淡。
傅隐仍望着门外,“难怪了,药斋本来偏僻,本来竟藏着这么个……”一时找不出合适的描述,转头望向长亭,却见他神情可贵冷肃,堪堪止言。
长亭再欲多问,屋外已有酒保抬来软轿,墨弦将青羽安设在轿中,命采蘩送她去栖桐院。
那笔迹她认得,他的眸中如山林深幽又仿佛湖面烟雨阑珊,只一眼便可沉湎其间。但是那双眼睛看得不是本身,唯独只看着她,栖桐院里被一向谨慎护着的阿谁。
那女子微微欠身,“上回白芷还余了些,在外头备着,应是能够一起用了。”明显面无神采,举止神态又偏生出各式风情。
辰时刚过,她睡眼惺忪抱了琴谱,硬着头皮进了回澜堂。堂上除了二师叔,傅隐和采蘩竟然也在,她恭恭敬敬行了礼,低眉扎眼立鄙人首。
青羽开初因了二师叔坐在一旁,不免有些惶恐,垂垂为音色所动,沉浸其间,四周所见不得见,耳闻而不成闻。琴音初时另有些生涩,跟着曲调缓出,垂垂沉厚连缀。起伏回转间,山影浸寒水,白鹭破幽潭,满室苍茫古意。
墨弦考虑半晌,“只取一半便可,随我去看看几味药的成色。”起家与她一同分开。
她的目光仍留在他的面庞,眼眸深处如水波潋滟,“山主才是用心的阿谁。”
墨弦抬眼,她身上素袍微微皱着,脸侧一道睡痕从眉梢蜿蜒至嘴角。发间的簪子有些松,几缕长发脱开了,轻柔垂在肩上。前额的发有些湿,应是临出门前用水净面醒了醒神。他复又垂下眼,掩去极淡的一丝笑意。
他侧过甚,她的睡颜在融融的炭火光中,喧闹美好。好久,他起家在香炉内又添了少量安神的香料,才悄悄分开。
墨弦手中书卷好久未曾翻过一页,一旁的傅隐不知何故感觉有些不安,将手中茶盏放下。采蘩面前的小炉上沸水腾腾,她也恍若不觉。屋外不远,长亭正徐行而来,闻得琴声,模糊觉出哭泣之声,心中一动,不由立足谛听。
“那便好好歇息,主事那边也让你静养几日,不要思虑太多。”长亭的声音低磁慎重,青羽仿佛能瞥见他暖和的笑容,微红了脸连声应诺。
舒窈是都城凌家长孙女,也是女院生员。“本日也是巧了,我刚好过来见山主,进门就传闻你病了,从速过来瞧你......”舒窈自顾自絮干脆叨说着,手上却也不闲着,递了汤药过来,青羽皱着眉喝了,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说这说那。
苍雩,书院主事之一,青羽的三师叔。医术高深,人间竟有传,他可起死复生。虽为主事,却鲜少在书院中,长年游历在外,寻药探友,一起悬壶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