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长发尽是湿透了，他才取了竹篦细细地梳拢手里那一挽长发，这篦齿精密能够去发垢，但是倘是过分用力也会扯断头发，小时替莘奴梳头的奶妈就是常常扯断她的头发，引得她痛呼大呼。
当时身材尚且薄弱的少年一语不发，竟然下了死手普通去与那两个身材高壮，酒足饭饱的仆人斗争，就算被那两个仆人打得嘴角流血，面色青紫也没有畏缩半步，那两只眼里冒出的悲忿的光仿佛小狼普通，当时她躲在奶娘的身后，竟是呆呆看着那疯了普通的少年吓得呜呜直哭。
莘奴微微闭着上了，渐渐放松生硬的身材，任凭他的长指与篦齿粗金饰硬轻柔地瓜代按摩着头皮。
但是身边男人却力道适中，精密的竹齿划过甚皮时，的确舒畅得脊骨串起一阵颤栗，劳累了一天的怠倦这一刻舒缓极了。
那样的悲切是当时还没有尝过人生百态的她不能了解，却也久久难以健忘的，她平生第一次见过的存亡拜别之痛。
待得食饭结束后，王诩拉着莘奴回到马车上。
因为莘奴一向身着男装，这少年才口称君子，说完以后便长跪不起。
王诩解了衣服后，让她抬头半躺在马车的车厢口处，将长发披垂下去，然后再用装着温水的净手壶顺着长发渐渐地浇注，淅沥的水声顺着垂落的长发浇落在地上，在月色下滑下一道明灭的微光。
但是不知为何，见他看都不看那盆狗肉一眼的模样，竟是让莘奴可贵升出多少惭愧之心。固然向来未曾想要媚谄于他。但是这般在民气内隐痛的伤口上撒盐之事，也不是她所善于。
不过看他怀里的阿谁孩子，再不吃东西，必定是撑不住的模样。因而回身盛了一大碗稠稠的粟米递给了少年。
王诩低头看了看那制作甚是粗鄙的咸豆，倒也没有说些甚么，只是眸光微闪地看了看一旁拿着碗吃粟米的莘奴，便渐渐举箸夹起一颗放入口里渐渐咀嚼。
子虎看那些个饥民围拢得越来越靠近，嘡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伸手便劈断了一旁碗口粗的小树。
但是王诩竟将那一碗一粒不剩的全吃光了。引得姬莹也感觉那碗豆应当是极好吃的，正要举箸夹上一颗尝尝，却被王诩扫过来的一眼冷得心都颤抖。
厥后，谷内别的两个仆人因为嘴馋，竟然暗里里用绳索勒死了那老狗熬煮了一锅香肉。
现在的男人绝无能够再如少时那般，为了一条老狗而形象全无地与人地上厮滚缠斗，能让这冷硬把持诸国王庭的男人动心动情的人事已经少之又少了。
犹记得他初入谷内时，一个小小仆人倒是对谁都不大靠近，唯有对他身边的一只老土狗和颜悦色的。
年幼时她曾经跟从父亲出谷，在路旁设粥施助哀鸿，她瞥见父亲命仆人熬煮的粥太淡薄，不解地问父亲为何这般鄙吝？当时是父亲笑着与她解释了这番事理，免得撑坏了饥民的肠胃，反而不美。
不过她制的那一碗咸豆真是难吃以极！齐地的海盐粗粝，也未邃密地淘洗加工，用这粗盐制成的豆子透着咸涩的味道。她只吃了一颗，连喝两碗米浆才冲淡了嘴里的涩意。
那少年盯着这碗粟粥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吃上一口，径直把它送到小女孩的嘴边，那女孩正在发热昏昏沉沉，一时咽不下去，莘奴见了又盛了一碗淡薄的递给少年，女孩喝了半碗米浆，渐有了力量，又连喝了数口浓粥。
盘膝坐在篝火旁的男人修目挺鼻，浓黑的长发在玄衣之上，除了被火光映得微闪的脸，尽是与夜色融为一体。
白日里选买的食品里另有一把豆，一早便入锅煮烂，筹办第二日制浆。莘奴将它们倒入小铁锅里捣碎入盐，不时伸展着劳累了一天的酸痛腰肢，简朴地制了一箪咸豆后，状似不经意地摆在了王诩的脚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