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先生们定下了调子，底下那些一身杂绫官衣、官秩不敷百石的属官，就在那愁眉苦脸地听着，群情起来也是抬高了嗓子，很有些底气不敷。
说到这里，这半老不年青的阉货偏开首，将面前案上那一卷洛阳丞和首告此事的北部尉衙署递上来的报告翻了翻，随即低笑了一声：“都说打死了蹇兄弟阿叔的北部尉五色棒如何短长，成果捕斗一伙乌合之众还吃了大亏，只捉了一个活口，曹老常侍的子孙，实在是太不成器，丢尽了老常侍的脸面。”
因为和方方面面水乳融会得过分完整，也就墙头草到了“君子不党”般的境地，别看这些人官卑职小，论目光老辣，一定不如党人和阉党。这两派人马，这些年来相互操着板砖都快把脑仁子砸出来了，一到要较量的时候，绝对以搞死搞残对方为第一目标，别的事体，那是一点都不会去想。
周斌略一点头，嘴角微微翘起，暴露一点笑纹，算是谢过了太史令的知情见机，抬眼环顾了一番堂上众官。被这阉货那阴湿目光一扫，顿时堂上静得鸦雀无声，连头发丝落地的声音都几可听闻，只要周斌的话音不紧不慢地响着：“难为太史令故意了，各位，不如就一起下了堂，陪着愚去看看那处石室？也好衡量衡量，这伙反贼是甚么样三头六臂的人物！”
比起洛阳城里那叠床架屋犹嫌不敷的各家官署，诏狱的门脸显得朴实很多。就那么一座高有三丈的大门，外加女墙样的围子，四周皆有身披札甲的武卒巡行，脸孔之间都是森严之色。乍看来，这倒不像是个官署，更像是一处关所。
站在黑洞洞的诏狱大门口，手托着文箧的仙方士微微吸了一口气，像畏寒般地搓了搓脸，直到脸皮发烫，才停动手。再展现在狱卒眼中的，就是京都吏员最常见的那种活泛神采。
这死寺人在上面借题阐扬，可在堂上旁的人看来，非论是被洛阳丞加北部尉招惹到几近不共戴天的黄门蹇硕，还是曹家的老太爷，那位也有些官声贤名的老寺人曹腾，总归都是死寺人。这类事也像是狗咬狗，鳖咬鳖，围观也就罢了，不去掺杂才是最好。大师捏着鼻子来捧你们这些没卵子阉货的臭脚，是为了在宦途上有些进益生长，可不是为了运营你们内宦圈子里那些阴微肮脏事的。
悄悄地听完了那些除了表态站队以外几无多余意义的慷慨激昂之辞，周斌抬了抬眼皮，像打量后宫园林里的那些松柏和绿竹般地环顾了一眼堂上诸人，带着一种微带阴柔的细致调子开了口：
堂上诸位大人先生如浪，浪浮于上，顶风欲起；堂下一群办差吏员若石，石沉于下，沉默看天。归正儒林出身的官儿天生地好群情，钩盾令周斌也是奔着秩千石的大貂珰而去的有寻求的死寺人，对这些明经入仕的酸子那点弊端还容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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