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洛阳都下,就要略微分歧一些,好田好地,都下的大族占了三分,天家皇庄又占了三分,迩来阉党用事,又占了四分,毫不将出一口汤来让向来与他们不对于的清流文臣分润。有土斯有财,没地就只好当天家的打工仔,以洛阳城的高消耗,一个官秩不过数百石的文官,如果再未曾把握甚么可揩油的肥缺,一年下来,光是购置寓所,赡养家人,应酬来往,就足以将宦囊榨干!
瞥见两个侍中寺的后辈出去施礼,张说淡淡一笑,将手中帛书放到边上,对这两个宦途长辈笑道:“怀业、子卢,非是老夫慢待你们,实在是病中身困神虚,只得服老则罢,在这里与二君一会,请莫要多想才是。”
如果再不巧是铁杆的党人一派中人,那就妥妥的是给阉党打入正册,有油水不咬手的实职等闲间绝对轮不上的。天下事,挡了财路之仇常常更胜杀父淫母破家之恨,也不要怪党人一派非得要和阉党见一个不死不休。
说实在的,侍中寺中一多数人,多数也是和刘宏王八看绿豆――对眼了,说不好听些,也老是幸进之辈。更不要说那些靠着书道画艺之类本领,支应天子嫖妓的货品了,也和今后宋徽宗画院中的待诏弄臣们没甚么辨别。
但是现在模糊有洛阳风云搅动之象的当口,这些少壮派人物才蓦地发觉,没了张说如许士林久知其名的人物魁首,他们要行事倒是连个灯号都打不起来!没有博学鸿儒做灯号,侍中寺这些文学侍从官又如何呼应朝中党人一派角色?
宅中厅上,侍中寺里一众和党人一派带些香火情分的角色来了好几位,都是神采持重,一派士大夫矜持姿势,但是跪坐在那边,眼中就带了很多瞻仰。
与张说有些七转八拐的香火情分的闵怀业、楚子卢二人,已经为张家老仆引着到后堂去看望张老侍中病情了。余下这些轻裘缓带、望之仿佛衣冠君子的角色,就是不住地想要探头到后堂去看一个逼真――皇天后土,让张老侍中早些点头了就罢,须晓得,这一遭分歧以往,真的是我等党人君子千等万盼而来的一个扳倒十常侍一党的机遇!
张说就以白布包头,靠在榻上,手中只展开一卷淡青色的素缣帛书,正在细细品读。张说这幅病中散淡做派,倒不像是宦途中人,反倒似是独居庄园,诗酒为乐的老乡绅。
永安里侍中张说府上,这时也恰是热烈时候,平常少人来往的府邸前,却多了很多车马与亲随、马夫一类角色。不详确看去,那些车驾间的包漆、刻花都很见年初,马的年齿多数也都不小,一派内里硬撑着架子不倒,内里内囊全翻出来的财用宽裕味道。
话又须说重新,要不是侍中寺中诸人少有一言而动帝心人物,谁有情愿来张说这里当说客?
是奏对还是帮闲,乃至干脆就是君臣同乐,不拘俗礼,一起玩天体营play,那都是大师心中清清楚楚的事情。张说老先生的士林清望在这里现放着,不想应奉天家这等肮脏事,拉皮条扮龟公,那是理所当然之理。几个年纪少壮,另故意于经济宦途上用力的侍中,也巴不得没有这个前辈从旁掣肘。
现在张说延请闵怀业、楚子卢二人入了后宅。张老侍中自称自上巳日以来,一向身子不大好,起不了身,及至承平道透露犯警情状、为北部尉和西园禁军告密后,勉强入宫奏对一番,随后就告了病,竟日在家,毫不出门。
待得日头偏西,大家吃得满面酡红,由着自家小子半搀半扶地去了,尚不知赴了一场怪鱼宴,即使对不知礼的书白痴另有些群情,也多少承了些情分。临去之时,这班人倒是都向代魏野延客的老麻头说了很多的亲热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