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蹙眉，将一口未动的药盅放于几上，道：“说白了，这些年，我一向觉着愧对于你。若非为着我和冬郎，你也不至消寂这很多年。”
说话间二人已端了药走至坤宁宫门前，春早端了半碗汤药和药渣给殿内当值的太医验看，暮云自去了暖阁里。
皇后轻叹一声，爱抚的为mm清算了香肩上的牙红色绣虫草的领巾，半劝半劝着：“待忙过了这阵子，我叫朝霞再去接你来，我们姐妹好好说会子话，啊？”
因无一丝风，屋内又烧着地龙，朝霞感觉背内心满是细精密密的汗，她衡量着主子怕也感觉气闷，便要去次间寻件温馨的姜黄双丝云雁绫寝衣来，才刚翻开紫檀雕云龙纹顶箱柜，便听得砰！的一声，紧着有宫女大惊叫道：“娘娘！”
自打主子病重，贵妃在承乾宫闭门不出，这六宫事件便交由宜嫔惠嫔荣嫔僖嫔四人协理，常日里也会来回禀些公事。
天子天然也常常来看望，孝庄更格外施恩，许准钮钴禄府中女眷来宫中侍疾。
惠嫔便端起面前的紫砂青竹纹茶杯，品了一品，道：“难为娘娘还惦记取嫔妾爱吃这红茶。”
皇前面上神采淡宁，端起面前的药盅，道：“我正进药，不便吃茶，这是江浙新贡上的九曲红梅，你尝尝。”
皇后也叙起旧事来，道：“这茶叶虽好，只是没有你的妙手，那‘红汤金圈’竟一次再未见过。”
暮云福了福身，禀道：“回主子，该用药了。”
他朗朗的话语被风淹没，可她看得懂他脱唇的每一个字：东珠，我心悦你……这几个字，终归过分沉重……就如这身骑马装，紧紧地捆在她身上，教她透不过气……
她心头一阵乱跳，忙快步出去，见皇后一头栽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安宁下来，命人找太医的找太医，预备热水端热水。
皇后微微摆手道：“放在这里罢。”
劈面坐着一名年青妃嫔，身着湖绿色莺戏菊花满绣纳锦旗袍，梳着宜春髻，斜斜簪着一串西洋翠叶的掩鬓，分外一枝蝶恋斑白玉镶红宝石簪子，端倪间腐败秀远，唇角一如既往似笑非笑的勾起，恰是储秀宫的惠嫔娘娘。
皇后正坐在炕几上，穿戴件家常半旧的暖黄色玄缎绲边细棉布长袄，头上围着明黄毛织鸾凤纹嵌玳瑁遮勒眉，半靠在丹霞色绸缎搭子上。
太医诊脉时，天子正忙着在前朝研讨摆设光复江西之策，待得了空赶到坤宁宫，皇后已服了药歇下，天子见人睡的正沉，便叮咛人不必吵醒皇后，安闲暖阁中坐着看了会子书，便想起那日躺在塌上边吃点心边看纪行的小丫头，半晌收回神来，见皇后还是甜睡未醒，前朝又有奏折邸报待批，便叮咛朝霞暮云几句谨慎服侍如此，便起驾回乾清宫去。
打皇后甫一入宫，她便在身边奉侍，对主子珍惜甚么看重甚么，了如指掌，那衣裳虽耐久不动，却一向被紧舒展在柜子底下。
“太子爷可还在屋子里？”暮云一面将小银吊子里熬得乌黑浓稠的药汁隔着纱网细细滤在碧玉盅里，足足逼了一大碗，放入杏子黄棉布蒲包中，一面问春早。
皇后轻手抚着那光滑的缎面，扯住绣折枝花的领口一甩，便将衣裳搭在肩头，这骑装是明紫潞绸所制，即便是褶皱也光滑的如同漾起的水波。
皇后悄悄抚摩着衣衿上的斑纹，翻出那些被决计忘记的回想，那年春日，潭柘寺后院的桃李开的正明丽素净，她骑马去寺庙赏花，远远瞧见月白衣衫的少年迎着翻舞的花雨由山坡上一边跑，一边过来放生大喊。
皇后走至镜前，揽镜自照，紧紧点头，继而又轻皱长眉，到底不再是当初阿谁明艳的贵族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