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莲进北京是为了告状。但在去大会堂告状之前，先得去东高地农贸市场。随李雪莲要账同时给卫生院进药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听司机喊他的名字，他叫“温馨”；但他一点也不温馨，一起上，都在抱怨卫生院和李雪莲：
“人道主义是要实施，保不住有人想占便宜呀！”
“咱有个先来后到，还了我的钱，再说你们的。”
“说话都十二点了，我还得去进药呢。”
“四千八，我身上没这么多呀。”
“晓得他去哪儿了吗？”
又白了李雪莲一眼，嘟囔道：
“说这些没用，还钱！”
“不晓得。”
“哄人呢吧？”
扬起脚，就要踢卖驴板肠的摊子。卖驴板肠的忙绕出摊子，抱住卖肉的：
“张大哥别急呀。这个卖香油的，三个月前和那卖活鸡的打过一架，传闻搬到岳各庄了。”
又说：
“那天早晨，他与我后娘吵架。一负气，他又开车拉化肥去了。到了长江大桥，为躲一辆超车，一头撞到了桥墩上，接着连车带人，一头栽到了长江里。”
“大哥，你中间卖香油的乐小义呢？”
“小义。”
卖驴板肠的：
接着又有些难堪：
“本年芝麻涨价了，卖香油不赢利。”
卖驴板肠的梗着脖子：
第二天一早，李雪莲坐着救护车，进了北京。救护车是河北牛头镇卫生院的，有些陈旧，像得了肺气肿的老头，“吭哧”“吭哧”，走一步喘三喘。救护车是用来救人的，但牛头镇卫生院用救护车送李雪莲进北京，却不是为了给她看病，或给她转院，而是为了跟她到北京东高地农贸市场拿钱。如果单为拿钱，卫生院也不会派救护车，而是卫生院早该进药了，本来筹办明天去北京进药，有李雪莲医疗费的事，就提早了一天，也算一举两得。但李雪莲坐着救护车，和坐长途客车大不一样；救护车走了十几千米村落柏油路，上了去北京的国道，开到河北与北京的交界处，这里又有十几个差人在盘问进京的车辆；如坐长途客车，李雪莲又得历一次险，现在坐着救护车，救护车固然陈旧，差人一边反对别的车辆，让它们靠边接管查抄，一边向救护车挥了挥手，直接就放行了。李雪莲乘着救护车，也就安然进了北京。
“没看人家哭了？欠人钱，正遇着难处。”
“又是来告状的？”
“那你就别想走。”
“畴昔在这里卖香油的乐小义呢？”
“不熟谙。我接办这处所的时候，是间空屋子。”
“你咋不卖香油，又卖带鱼了？”
“姐，你咋瘦成一把骨头了？畴昔你没这么瘦呀，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温馨也愣在那边。看到很多人又来找李雪莲，觉得李雪莲也欠他们的钱；他顾不上李雪莲，转头对王公道说：
李雪莲顾不上说瘦不瘦的事，问：
岳各庄农贸市场劈面，是一幢八十六层高的商务大楼。大楼面对农贸市场一侧的墙壁上，安装着一块巨幅高清数字屏幕，正在直播天下群众代表大会的会场盛况。明天上午，大会正在通过各项决定。各项决定，通过表决，都以赛过性多数获得通过。群众大会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咱干脆别找了，你还跟我回牛头镇吧；我把你交给院长，今后的事儿，你们说去。”
“都是因为你，迟误了我的大事。”
“你们等着，我到银行给你们取去。”
又说：
又说：
“那我得分开这儿。”
“不给我面子是吧？”
温馨：
“大表姐，找到你真不轻易。”
李雪莲这才明白，秦玉河真死了。他死的时候，她正躺在牛头镇卫生院昏倒呢。李雪莲明白以后，不由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