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便叫随身奴婢送她归去。
高昶转向徐少卿,走近一步,垂眼细心打量,见此人平常样貌,一脸憨气,跪在地上瑟瑟颤栗,嘴上却道:“朕如何瞧这厮生的蜂目蛇形,倒像是转面望恩之辈呢。”
压根儿不待人细想,这话竟已挑了然。
她顿时呆住了。
“公主恕罪,敢是奴婢手重了么?”
此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内侍近前躬身道:“奴婢们恭迎主子回宫。”
或许有了夏皇宠嬖,渐渐的心也定了,不再去想畴前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若不然厥后又怎会生下弟弟?
想着想着,心下更加黯然,俄然间只觉额角上微凉的一触,似是身后之人拆髻的手偶然间抚到了。
两人都像在弥补对相互的亏欠,吻得愈发忘情,炽烈。
她不肯学母妃的样,可若真是如此,又该当如何是好?
想了想才道:“没甚么,你……叫甚么名字?”
那一触虽不甚冰,却沁人得短长。
那语声清越如风,沉凛似雪,柔而不媚,卓然不群,竟没法用言辞描述。
或许母妃当初也是这般的动机,日子久了,心才淡下来。
她却不肯再这般叫,只是低声应着,不叫她生疑。
堪堪说了大半个时候,顾太后似也感觉差未几了,便最后叮嘱道:“时候不早了,归去歇着吧。牢记就算没胃口,念着腹中的孩儿也要多吃些,别的莫要惫懒,白天多出来逛逛,见见日头,哀家今后也常来,你便到这里多与哀家瞧瞧,晓得么?”
她心头好像锤击,惊诧回望,见殿内空空,其他宫人都已去了,唯有刚才那高个内侍站在身后,不由得愣住了。
他自也不甘掉队,唇齿间更加了几分力。
惊奇、欣喜、欣喜……另有些小小的怨。
存亡繁华,朝夕祸福,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偶尔的小小不对便能够万劫不复,实在本身也和他们差未几,只不过不消陪着谨慎去服侍人罢了。
“公主不须担忧,我若那么轻易被人拿了,岂不是白在这宫中呆了十几年?莫非公主那日塔上相送以后,便不想再见我了么?”
悄悄叹口气,点了点头,先由宫人奉侍着换了衣裳,便坐到妆台前拆髻子。
他哼了一声,却又道:“朕晓得,你这宫中的奴婢都叫母后替代了,干脆朕叫内官监再将他们都调走,另换一批知礼守节的过来,免得惹你不悦,动了腹中胎气。”
高暧摇了点头:“未曾有,只说了些闲话罢了。”
高暧倒是如坐针毡。
高暧勉强行了礼,由两个宫人扶着离了亭榭,沿路出园,仍乘肩舆径回景阳宫。
高暧樱口半张,缓缓站起家来,凝睇着他,呐呐道:“你……你……”
而她倒是不能,哪怕一样有个不计前嫌,痴心一片的人,她也没法健忘他,没法健忘支出的真情和平生独一的欢愉。
她愣了愣才会心,双手不自禁地在仍旧发烫的脸颊上抚了抚,面向门口立在那边。
他张臂紧拥着那娇躯,轻嗅着黑缎般的秀发,只觉芳香如昨,却似又比先前多了些许沁人的味道。
高昶那头她管不得,现在也唯有顺着太后的意义将错就错,不然连眼下这一关也过不去了。
高暧此时也瞧出这不是在作伪,如此阴差阳错,也算好笑之极。
她怔怔地盯着那镜中映出的影子,极力挑着唇角向上抬,但愿能作出一丝欢容,岂料却只是干干的一撇,形若哭状,说不出的丢脸,赶快收住了。
她不肯昂首,当下垂眼应了一声:“多谢太后娘娘。”
他,又如何会在这里?
她吃了一惊,仓猝道:“他是刚来的,恭敬得紧,方才正替我拆髻子,甚么也没说过,陛下不必狐疑……我只是想起了悲伤事,一时忍不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