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静安师妹……哦,不,公主恕罪,翠儿女人所言不错,那传旨的公公已到庵前,还带了仪銮车驾,师父正率众门人跪迎,专等公主接旨回宫。”中间同来的女尼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浅笑致贺。
打从记事起,本身这个公主便捐躯在弘慈庵,美其名曰为“江山社稷祈福禳灾”,大夏崇佛,以仁爱治天下,圣命冠冕堂皇,由不得甚么甘心不甘心,传闻前代也有宗室女眷奉旨礼佛的先例,到她这儿不过是青灯古佛前再多个虚度毕生的闲人罢了。
高暧不由打了个寒噤,恍然间感觉这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忍不住又想去听,她愣在那儿,这一刻看着对方的眼神竟有些呆。
翠儿又替她整了整衣衫头面,便喜滋滋的也换了套极新的宫人袄裙,还是扶着她来到庵堂正殿,对着佛祖行三叩大礼,又拜辞了庵主师太,这才出了庙门。
来到乘舆前,正要踩着垫脚抬步上去,徐少卿却近前道:“臣服侍公主起驾。”言罢,便将右臂抬在她手边。
她收了手,低头抚捏袍角,红着脸道了句“多谢”。
“公主,你这番打扮起来真是太都雅了!”半晌以后,身边的翠儿忍不住赞叹。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甚么……”
“当然咯!”翠儿很必定地重重点了点头:“公主你本就是金枝玉叶,天生丽质,只怕当今这世上的女子便没人比得过,却平白无端披了这么多年的尼姑袍子,奴婢都替你叫屈呢。”
车驾出发上路,迤逦而行,约莫小半个时候才下了山。
沿途颠簸,高暧靠在软榻上坐不稳,双手死死地抓着雕花木栏,倒比走路还难受。
翠儿仍然搀着她,在世人簇拥下回到住了十多年的禅房,望着那些熟谙的陈列器物,蓦地间竟有种隔世之感,甚么东西都看不真了。
殿外脚步声起,两小我影从门外吃紧地走出去,转眼间便来到近旁。
现在这是真的么?
好久未曾走出这庙门了,日头一晒,面前白花花的一片,竟有些站不住。她懵懵懂懂的被翠儿扶着跪在一众女尼前头,劈面便有人朗声宣起了圣旨。
从儿时到当今,这幽寂的庵堂里还从没有谁说过她都雅,她本身也从没在乎过这类事,现在听在耳中倒也受用,只是常日头发披垂惯了,这左一缠右一卷的,很多见也没见过的东西坠在上面,沉沉地压着脑袋,才刚戴好不久脖颈便有些酸痛了。
她惊诧抬眸向上望,便见一个身穿红色团领曳撒的颀长人影站在面前,胸口那金线攒聚的四趾黄蟒张牙舞爪,狰狞可怖,而描金乌纱下的脸倒是白璧无瑕,每一处五官都精美到了顶点,只是瞧着稍显肥胖,再配上那如同鹰隼般锋利的目光,让人一见便不由心生寒意。
“公主大喜!大喜啊!皇上差了人来,要接你回宫呐!”
他垂眼瞧着她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将冷寂的声音放缓了些:“公主这话便谈笑了,臣于公是司礼监内臣,于私是天家奴婢,公主就算没在宫里,也是主子,天然要经心折侍着,这是端方,可省不得。”
“公主,公主。”
四下里还是昏冷静的,烛火重重,映在高暧全无赤色的脸上,恍然间竟有种泥塑的不实感。
他瞧着她宽裕的模样,眼中那抹笑意又深了半分,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跟着又道:“公主想是庵堂里呆久了,一时候还未曾风俗。无妨,宫里的端方今后自会渐渐晓得,也不必急。”
她不懂甚么端方,也没甚么主张,见话说到这儿,便将手缩在袖里,搭在了他臂上。饶是如许,相互隔衣相触的时候,她还是身子一颤,像燎了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