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放心,部属明白。”
他却自顾自地又续道:“恕臣直言,公主是敬佛之人,这忍气高了,争气便嫌不敷,为人处世切不成如此,有一分便争一分,臣本是个将死之人,没料着会有好日子过,现在在奴婢里却也算是出人头地。以是臣劝公主,善思慎行,多多为本身筹算,臣自会一如既往的帮衬着。”
看来,话还须再点透些。
不知怎的,她此次竟没有乱,经文也诵得顺通畅达,只觉心中一片澄明,万事不萦于怀,仿佛身处这狼籍当中,反而感觉超脱。
徐少卿像润喉似的又抿了口茶,冷凛的目光却瞥着门外。
那冗髯档头随即神采仓促地跨了出去,先向高暧行了一礼,便凑到徐少卿身边,刚想附耳畴昔,便听他冷然问:“外头出了何事?”
“厂臣,出了何事?”高暧天然也听到了异动,站了起来。
那档头微微一愣,只好拱手道:“禀督主,陵川知府叶重秋请督主马上回驿馆……”
高暧心中一沉,就听“锵锵”的金石订交声传来,几柄钢刀随即穿进车内,殷红的鲜血刹时染红了帘布……
他起家来到窗口向下张望,便见那贩子鸡飞狗跳,大家争相奔逃,早已乱作一团。
“厂臣这话莫非是说,有人用心这般做,为的就是……”
高暧脸上一滞,手上捏着半块茶点顿在那儿,眼中尽是茫然不解。
莫非离宫时,母妃又有了身孕?
她不通世事,自来也没甚么主张,现在还是要靠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夷疆既是出了乱子,朝廷毫不会坐视不管,就算眼下支应不开,迟早也会腾脱手来。到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倘若查证那叛首与慕妃娘娘和公主有所连累的话,届时开罪的可就不是他一人了。”
她从这话头里嗅出了不安的味道,不自禁地侧过身来,与他相对着。
高暧口唇微张,随即又咬唇将话头咽了下去。
她见他冷凛的脸上带着些刚毅和决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微微点头:“厂臣统统谨慎,云和静候佳音。”
他狐眸中闪过一丝嘉许。
他剑眉一蹙,正要说话,却听门口有人叫了声“督主”。
徐少卿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寒意重现,冷然一笑:“回驿馆?呵,叫人马上去回话,就说本督在陵川城正门上等着他,若一刻工夫还未到,本督便请出王号令牌,将他当场正法。”
外头喧闹的声音垂垂小了,想是此处僻静,来往无人。
她记不起,也无从晓得,想来想去还是没个眉目,忍不住问:“厂臣为何俄然问起这个?”
回眼看畴昔,见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又敛去了寒意,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暖色,又仿佛蕴着些别的意味。
回想这十多年,大头都在庵堂里,当时节日子千篇一概,能记取的事,还不如这几月多。
“厂臣的意义莫非是……这回夷疆之乱便是因着他?”
“臣这里有几句话,说出来供公主参详。据臣所知,宫中内档确有记录,先帝驾崩的那年曾巡幸东南,慕贵妃伴驾,途中身怀龙种。先帝殡天三月后,贵妃娘娘才产下皇子,但是倒是个死胎。当时因公主也已奉旨去弘慈庵礼佛,后宫便算她无所出,赐与先帝殉节。”
若这真是缘,天意又应在那边?
柔糯的语声传入耳中,像是暖和的丁宁,贰心中泰然,紧蹙的眉头也随之伸展开了。
顿了顿,又靠近些低声续道:“夷人雄师已从三面围城而来,前锋距这里已不敷五里了!”
高暧从没听过这等人伦惨事,却也被震惊了心弦,本来只道本身是个不幸人,现在和他一比,的确是云泥之别,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