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咳了好一阵,终究将堵在喉中的痰吐在帕子里,面色方才由青转白,喘气着顺了顺气,摆手叹道:“也就只要卿儿你,一头担着公事,一头还惦记取我。唉……只可惜碰上我这老病根子,就算真是甚么良方灵药,只怕最后也是石沉大海,没半点效验。”
她特地挑选这处回廊,便是因它僻静,莫非真的有甚么人误打误撞地过来了?
正在迟疑间,却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说是半晌便来,这一等却已近中午了。
徐少卿空着掌心替他轻拍后背,皱眉体贴问:“如何又咳得这般短长?前次我从夷疆特地带回的方剂和药,寄父可曾用了么?”
他点头顿了顿,便岔开话道:“罢了,不提这个。这两年你替我兼着司礼监批红的差事,一手还方法着东厂,实在是辛苦,不过人也愈发精进了。寄父这辈子阅人无数,宫里几十年待下来,当真成才的,也就是卿儿你一个。我老了,有你顶上来,这心也就安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徐少卿仍没有来。
两旁的内侍纷繁躬身下去,口呼“老祖宗”。
那内侍躬身道:“回公主话,督主大人只叫奴婢领公主到这里,别的没说,想是司礼监公事繁忙,还未抽出身来,也说不定这会子已在路上了。公主且宽解等一等,奴婢在旁服侍着。”
“这几日儿子没去探视,不知寄父身子可好些了么?”
徐少卿跟着他,一起稳稳扶着。
“是,公主请随奴婢来。”
能够徐少卿这般夺目的人,明显晓得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隐蔽事,如何会叫旁人晓得呢?
那内侍应道:“回公主话,督主大人今早一出清宁宫,便马上前去司礼监了,奴婢也不知是甚么事,只叮咛来请公主移驾。”
“那……奴婢便再替公主去司礼监传个信儿?”那小内侍察言观色,跟着又问了一句。
可她仍有些不敢轻信,因而便问:“徐厂臣现在在那边?有甚么要事在办?”
她没再言语,沉默挨到檐下的美人靠上,坐了半晌,一时念着弟弟的安危,一时又盼着快些见到徐少卿,心中烦乱以极。
她心头忧急,不觉更是暑热难忍,又望了几眼,才得志的回到廊下坐了。
“不必了。”她随口答着。
中间的内侍弓着身子,撩起枣红色的蚕锦轿帘,内里红色袍服的身影便迟迟的探了出来。
日头正高,阳光融融暖暖地穿过淡薄的云层,茫茫苍苍地洒下来,倾入百顷碧波中,在湖面上反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晃得人几近睁不开眼睛。
转眼间,一名身穿青布贴里的小内侍便从廊头转了出来。
她不免还是心中迷惑,可想想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沉吟半晌后,便道:“那好,你在前带路吧。”
高暧不由心头一紧。
徐少卿躬身道:“寄父谬赞,儿子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不过学了些外相,临时帮寄父管着印,实则每日都惶恐的紧,就盼着你白叟家身子大好了,回司礼监来,也好日日对儿子耳提面命,再多加训导。”
通禀以后,不久便有内侍从内里走出来,手搭拂尘躬身道:“太后娘娘请焦掌印入内。”
单单只是靠近些,便觉一股迫人之势劈面而来,忍不住心生寒意。
那内侍领着她拾级而上,来到一处背背景岩的亲水亭榭。
那小内侍躬身报命,抬手一引,迈着细碎的步子,抢先便走。
可这来的又会是谁呢?
“寄父经验的是,儿子记着了。”徐少卿面色安静的应着。
徐少卿躬身一抬手,搭引着那人徐行走下轿,立即便有内侍上前撑伞遮阳。
目睹裙腿处那片光晕持续上移,她只好向后挪了挪,有些有力地靠在廊柱上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