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躬身退了出去,心中澎澎涌动,催着脚步如飞,但脸上还是淡淡的,没见多少忧色。
他脸上一滞:“人在那里中的毒?”
徐少卿则经过便门回到宫中,径奔武英殿。
言罢,扼腕叹了一声,又持续道:“不瞒徐公公说,本侯家学问得些医理,这些年来云游四方,也算有些见地。当时在那水榭的廊柱间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便知此中含毒,想必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特地引公主到那边,再加上气候酷热,只要坐卧时稍一碰触,便能够身中其毒。当时我未及细想,过后深思了半日,那香气像是西域所产的一种奇花,花开时白如绢纱,状似驼铃,因其斑斓,倍受西域人推许,奉为圣花,非是达官朱紫,等闲求不到一株。但其花捣碎后汁液却剧毒非常,我们大夏边疆的贩子都管它叫噬魂香。”
“徐卿不必多礼了,近前说话吧。”
内侍走入,趋步近前:“陛下,徐秉笔在外间,说有要事求见。”
夜已深沉。
顾孝伦却也站了起来,俄然开口叫住他。
徐少卿抬手一拱:“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言。那几株花乃是贡品,以作赏玩之用,固然养在清宁宫中,太后娘娘对其却也一定了然知情。此事如何措置,还请陛下决计。”
高旭垂着眼,面露难色,沉吟好半晌,似是也没甚么主张,因而叹声问:“徐卿,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他刚要施礼,便见高旭摆了摆手。
东厂侦缉天下,刑狱更是令人闻之色变,被他们盯上,这条命十成便算去了九成,特别是这话还出自东厂提督之口,胆量小些的,恐怕一早便吓得三魂出窍,心胆俱裂了。
徐少卿把眼盯着他,心下也自筹算。
“没甚么,侯爷可还想起些别的么?”
言罢,抬头一饮而尽。
“徐公公,你?”顾孝伦皱眉一愣。
“别的,再多派些人在北五所暗防,凡遇可疑人等靠近,一概拿下。”
他微一拱手,还了个礼,近前道声“请”,便和顾孝伦两下里坐了,跟着举杯敬道:“侯爷是朝中贵戚,本督夙来恭敬,不过眼下事出告急,侯爷遑夜约见,想必也是为此,以是还请长话短说,据实相告。”
他几步来到榻旁,从翠儿手中拿过汤碗。
东厂办事向来不问身份,可也不是无所顾忌。
“回督主话,是……清宁宫。”
“本来如此……”
她见他出去,先是怔了怔,随即抿唇嫣然一笑。
“既是这般,那就多谢侯爷见知,本督告别了。”
顾孝伦嚅着唇,似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最后道了声“徐公公走好”,便没再多言。
等待多时?
现在太后当朝,外戚顾氏很有几分权势,这平远侯是太后亲侄儿,年纪轻简便袭了爵位,说是顾家的命、根、子也毫不为过,本身行事还需讲些分寸才好。
实在他一早便猜到,此事终究也就是个不了了之。
若在平常,这般“惦记”的话听在耳中,定然是不寒而栗。
高旭先是一愣,沉郁的面色随即伸展开来,待那内侍退下后,抚胸长叹一声:“谢天谢地,好歹没出甚么大事。徐卿,既是皇妹与县君已无大碍了,朕瞧此事便不必穷究了,你莫辞辛苦,现下便去北五所瞧瞧,明日再来回朕。唉,今晚终究能睡得安稳了。”
徐少卿一向不动声色的听着,这时俄然插口问:“侯爷可曾看清那奴婢的样貌了么?”
显德帝高旭立在案旁,拈毫在那熟绢上晕染了几下,半晌间却又停了手,点头搁下笔,坐倒在榻上,向后一靠,自言自语地轻叹道:“一团和蔼……唉,为何不能一团和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