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四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厂臣……”
“这东西是厂臣你刻的?”高暧眨着眼睛,不由更奇特了。
这般模样甚是不雅,可偏又说不出的挑惹。
孝感皇后从背后死死抱着他,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尖涩语声已变得凄楚不幸,竟像在要求。
她不由愣住了,原不过是情急之下随口说出的言语,只不过想让他干休,那里想过要说甚么?这一来倒叫他给问住了。
说话时,他挪了挪,在中间光滑的石块上坐了下,拿着那柄刻刀在小木人身上蹭了起来。
抬目睹他唇角轻哂,那双狐眸中闪动的光更是炽烈非常,心头不由更慌了。
但看他面色恬然,唇角泛着淡淡的笑,似是对这东西极其熟谙,不像是在作伪,却又不由得不信。
徐少卿却没留意她这番面上的窜改,对着那小木人凝睇很久,幽幽叹道:“好多年了,都忘了它还在这里……”
她顿时呼吸短促,身子也像着了魔似的,竟不想摆脱。
孝感皇后只觉浑身冰寒砭骨,胸中倒是肝火升腾,不管前次参觐回宫,还是这趟即位为帝,见面以后,他老是这般冷着脸,便连初见之人也不如。
头盘随云髻,身着竖领对襟夹袄,腰束马面裙,鲜明竟与本身现在所穿的普通无二。
特别是那专注的模样,澄思寂虑,凝心净意,说不出的惹人意动。
“陛下莫要大声,免得叫那些奴婢们听到了。”
她说到这里俄然哽咽起来:“阿昶,除了人前,求你别再叫我皇嫂……叫我婉婷,婉儿,叫甚么都好,哪怕就像当年救我时叫……叫我一声谢女人。为了等你,我连孩子都弃了,如此后位也没了,莫非你就不该对我有一丝顾恤么?”
正自思虑时,脑中俄然一闪,蓦地间便想起了那件要紧事。
他没回声,仍旧沉沉地望着那小木人,过了半晌才道:“公主可还记得,臣家里是在册的淘金户,却无金可淘,赶上灾年,地里打的粮食够不上交课,就只好举家流亡,一起展转流浪。幸亏爹略通些木雕技术,便经常刻几个木人、木马之类的小玩意儿拿到贩子上叫卖,固然粗陋,难等风雅之堂,却也能换几个钱活命糊口,若不然,只怕臣早就已经……”
雨声沙沙,好像细语,诉尽衷情。
他袍袖一挥,刚跨出两步,就觉浓烈的香风从背后袭来,跟着便有一双臂膀紧紧揽住他的腰身。
高暧不想他竟会这这般说,赶快一把拉住,慌不迭地将那小木人抢在手中。
“公首要说甚么?”
徐少卿见她局促,却也暗自笑了笑,面上却故作一黯,叹声道:“公主方才还道好,现下却又说不出刻的是谁,瞧来臣这技艺还是稀松平常的紧,唉,罢了,罢了,还是毁了吧。”
固然没有说破,但她却晓得他不是奴婢,若任由他尽情下去,本日非做出些事来不成,那却如何是好?
“好好的干吗要毁了?你此人可也真是的。”
“啊!厂臣,不……”
说到情致缠绵处,她硬拉着高昶转过身来,痴痴地望着他道:“我不求甚么名分,只要你经常来看看我,别将我当何为么皇嫂,这便够了。阿昶,承诺我好么?”
亭外被一片阴霾覆盖,莫说远处的起伏山峦,就连液池的水面也已朦昏黄胧,看不逼真。
他顿了顿,又捡起那柄刻刀,打量道:“厥后入了宫,臣身上所剩的就只要这把刻刀,也是独一的念想,可宫中不准私藏刀具,臣便将它藏在这里,偶尔寻些木头来刻一刻,也没做成过甚么,只是一拿起这刻刀,内心头便不由得静下来,常日里在宫中受的那些苦,也就都忘了。”
“皇嫂方才的话辱及朕与云和,还请慎言,朕不想与你计算,本日只做没闻声,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