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着厚毡的殿门口,穿戴宫服的主子抬着一人自门外进入,安排于一暖炉侧。
冷冬的天,烧着地龙的教坊司当中,苏梅赤足托着脚上一双木屐,穿戴一袭胭脂红的宽袖长衣,惑民气神的妖媚面庞之上缀着一点朱红,漆发如墨,纤腰款款,盈盈落拜于面前穿戴一身绛红官服,面庞白净冷峻的马焱身前。
都说这文国公府的四女人刁蛮率性,恃宠而骄,可不就是嘛,动不辄的便吵架下人,琴棋书画一点不会不说,做事说话底子毫无一点大师闺秀仪态,若不是因为她是这文国公的远亲女人,放在平常人家,那里还容得下她。
剔弄完了那杨涟的锁喉,马焱慢条斯理的擦净双手起家,然后命人将暖炉当中燃烧成灰的锁喉捡拾起来,混入热酒当中与座下众大臣共享。
徐婆子手里捧着一双木屐,瑟缩着身子躲在厚毡处,双目微微一抬,便刚巧对上苏梅那根白嫩手指,当下便被吓得颤抖了一下身子,“扑通”一声从速跪爬到老太太面前,苦着一张老脸要求道:“求老太太恕罪,求老太太恕罪……”
“杨侍郎,多日不见,可安好?”手中拿着一把利刃匕首,马焱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匕首猛地一下插入那杨涟的脖颈当中。
那次文国公府车马遭匪贼灾害,只苏梅一小婴儿生还,其他跟从在侧的文国公府当中的丫环婆子,主子保护,无平生还,这也就是为甚么苏梅能被人当作皎箬之女被接入文国公府的启事。
“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老东西,可不就是看着皎箬不在了,可劲的欺负这不幸的孩子……”老太太一边说着话,一边心疼的搂住怀里的苏梅,粗糙却温热的手掌细细抚着她梳着蒲桃髻的小脑袋,“娥娥乖,老祖宗疼你……”
苏梅颤抖着身子抬首,低垂眉眼,伸出涂着蔻色指甲的素赤手掌,端起宴案上那浸着骨灰的酒壶,谨慎翼翼的往马焱身侧的酒杯中倒去。
“本官……敬各位大人一杯……”马焱率先拿起那稠浊着骨灰的醇酒,一饮而尽,白净俊挺的面庞之上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采,直看的人毛骨悚然,浑身颤栗。
此次宫宴是马焱的生辰宴,他并未大办,只招了一众朝中重臣前来教坊司玩乐,但明眼人一看他这行动,便晓得此人本日怕是开的鸿门宴,用以杀鸡儆猴。
老太太的宠嬖,爹爹的心疼,哥哥的珍惜,弟弟的爱好,都将不再属于她,这十四年间的心疼,只因为她身材里流的不是这文国公府的血,以是便变成了一场笑话。
“四,四姐儿……哎呦……”看着苏梅那不羁的小身影,跟在苏梅身后的老奴累的岔了气,扶在身侧的红木圆柱之上直感喟。
但苏梅晓得,当本身长到双七韶华之际,这统统都将不会再属于本身,因为阿谁真正的文国公府嫡女,会来拿回这本来便属于她的统统,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贱籍之女,享用了这好久的繁华,终归是要还的。
八月白露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细圃当中的卷叶皆感染上了一层细薄水露,压的那细枝干叶粘连于地,被不怜之人踩踏入泥。
……
苏梅甩着一头细碎小髻,“踢踢踏踏”的疾奔在房廊之上,底子就顾不得追在本身身后气喘吁吁地徐婆子。
“老太太,四姐儿来了。”守在门房处的穗香看到跨入正屋的苏梅,从速撩开了身侧的厚毡子探身与房内的老太太道。
苏梅死了,那最后印入她视线的是杨涟那双死不瞑目标血眸和礼部尚书那恨铁不成钢的神采。
“哎。”穗香回声,上前抱起苏梅那裹着腰襦细袄的圆滚身子,往房内走去。
穿廊处,传来一阵木屐的“哒哒”声,一双幼嫩的白细脚掌吃力的托着脚上过大的木屐,毫不顾恤的踩过石制地板上头掉落的细嫩蕊菊,急仓促的穿过垂花门往正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