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是。
等我挂完盐水，大抵是早晨九点多。我室友蜷在椅子上抱着我发楞，要不是我及时醒来，盐水都没挂没了。我催他去叫护士，他慢吞吞地去，慢吞吞地来，一点儿也不焦急的，真是气死我了。
“那你为甚么要看他？”
到处都是发展的声音。仿佛初春的第一场雷雨过后。
但是他的脑筋，他的左脑，上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正在往外流着稀释的血……
“就是前次我们去病院，你不是拿了一张出院同窗的表单么，他是头一个。”
他千方百计想碰我的肚脐眼，被我打掉了。
我们只能在隔着门玻璃看靳穆。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中间的仪器跳动着一系列的数字，以我这个门外汉的视角，看上去都还稳定。我室友站在我中间，看了一会儿，问我，他是我甚么人。
他又想了会儿，“你。”这一回说得很肯定。
我问他，“那你感觉甚么成心机？”
他说：“哦。章立天是谁？”
我低头，我踩在一丛醡浆草上。我惊奇地退开一步，醡浆草还在疯长，而我脚下仿佛又有一丛破土而出。
是啊，他吃甚么呀。
我在原地思虑了几秒钟，然后感觉这技术真他妈一点用都没有，除非我去做市政绿化工程，并且我的肚子更痛了，只好让我室友背我去病院。
我们到餐馆的时候，我室友正拖着渣滓桶倒渣滓。阿谁桶就是平时街道上环卫工人在倒的渣滓桶，到我胸口那么高，橘黄色的，上面有轮子。我看阿谁渣滓桶堆得都快满出来了，可想而知有多重。关头是厨房渣滓，很恶心的，汤汤水水剩菜剩饭混在一起，上头停满了绿头苍蝇，他走畴昔就嗡一声全数散开，但是又不走，就在他身边打转。我室友很淡定地推着两大桶渣滓往巷子深处走。那条冷巷子，因为悠长以来都是放渣滓的处所，真是脏得要命，地上的水都是黄褐色的，被太阳一晒就黏黏糊糊，披发着恶心的味道，幸亏他肯干。
然后我发明墙上的影子不对劲，在爬动，一开一阖。表面还是靳穆的，但是阿谁动静真的不像是人。
就我看着他的那几秒，他身材里黑乎乎的软体植物似的东西，已经迟缓地爬出来了。特别黏稠的一根触手从他头部长出来，在半空中伸展开，带着淡薄的血迹，大抵有一米来长。
我室友一被我瞪就委曲又疲劳地垂着头，过了会儿俄然道，“你长草了。”
他指着我的脚。
这么大的撞击声，大夫也来了，看到满地的碎玻璃，让我们赔。但是那条触手不见了。我跟他们说了，他们要把我关到精力科，连监控都不肯看，说着说着我就跟他们吵起来了，有个保安还脱手来扯我。我室友抓住他的手直接拗断，扫了他们一眼，“谁准你们碰他？”
厥后任兴就开车走了，我们缓缓走去病院。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套他的话，只摸索着跟他讲：“章立天不见了。”
“你在哪儿？”
不过我也不是真想要拿那张表单跟他对峙，我只是想流露给他这个信息：我已经晓得你做了甚么功德儿了。我总感觉，我室友因为某种我不晓得的启事，挺看重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应当能收敛点儿吧？如果余下的人再这么平空消逝，我就不得不跟他摊牌。我好歹也是有知己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同窗无缘无端就这么没了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晓得给他变到甚么处所去了。如何说都是人类同胞，这点同胞爱还是有的。
这大抵来自于,我们感觉我们既然做人，只要遵循人类的法则,总能掌控本身的运气，剩下的要看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