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第三次清谈结束以后该有的掌声没有到来，现在，沉默才是最高的崇拜。
高台之上独留赵戎一人。
只是下一秒，他的呼吸便徒然一窒。
小女人眉欢眼笑，神采飞扬，“赢了，赢了，赵戎赢了！”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就像终北国深山中被猛虎攻击的猎人，终究浑身伤痕的捡起了掉落地上的寒刃，缓缓向一样受伤的野兽走去时的眼神。
下一刻，天涯，两道紫气南来。
有人咽了咽口水，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屏气凝神，有人潸然泪下，有人身材颤栗……
陶渊然抬手，将这位曾是楼观道派初代副掌教的陶家老祖宗的投影碎片支出掌中，偏头瞧了眼赵戎，踏空拜别，持续北上。
正与赵戎对视。
一种叫惊骇的东西，仿佛暗潮，在深渊中涌动。
下一刻，这位兰溪林氏的家主，将来终北国山上山下的掌舵人之一，缓缓抬首，暴露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偏头看着不远处的冲虚观数百羽士。
中间的林文若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晓得这个千年以来从未呈现在白日，并且分开摩崖的存在，为何会俄然呈现。
南华巾老者跪地叩首，沉声开口，毕恭毕敬。
他目光担忧的看着台上的赵戎。
赵戎眼皮一跳，有些猝不及防。
赵戎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林文若俄然胸口狠恶起伏了一下，用力吐出了胸中浊气，他谛视着台上正礼毕起家的老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头，抬起右手伸出一指，横起，揉了揉眼。
正站着一个陌生老者。
哦，对了，另有他身边两道紫气。
道家君子输了、儒生赵子瑜、“体用一源说”、兰溪林氏竟然赢了、冲虚观……
双目无神。
“有为者，非谓引而不来，推而不去，迫而不该，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
“老祖宗。”
两位“读书人”正在行膜拜礼。
那是……投向他的身后。
还是没人开口。
赵戎一惊。
“你不属于这里。”
“……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某个颀长儒生心中默念，眼神闪动。
林青玄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哥哥，只见他满眼血丝，现在正胸口起伏不定，神采愣愣无神，他动了动嘴，仿佛说了些甚么，但此时淹没在了掌声的汪洋当中，再也没人晓得了。
与此同时，场上的掌声已经停歇，只是方才升起的喧闹声就像波浪碰到了礁岩，撞成了碎滴。
仿佛也是被台上这诡异的一幕吸引了。
高台有些轻微的震感。
只见这位道家君子俄然面色一肃，屈身跪地，对着他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奇特老者重新合拢双手，回身迈步，只是身材俄然从上而下熔化为晶莹光点，三步以后，氛围中只余留一簇星光。
俄然，贰心底涌出一阵瘆人的寒意，他茫然四顾，撞到了某个颀长儒生安静的眼眸。
只是不一会，说经台外，或者说是太白山外的洛都城，传来了一阵即便相隔数百里，在氛围中传播耗经数息时候，也还是让人皱眉感觉喧杂的声浪。
打扮奇特。
仿佛活物。
你喊这么大声要死啦，恐怕大伙不晓得是本公子赢了？就不能悄悄装个逼？
但是他余光俄然瞥见了六一居士惶恐的眼神。
赵戎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刚进终南山时，柳三变给他讲的摩崖石刻月夜老者的故事，想起了阿谁“有为之问”。
这老者是从哪冒出来的？如何一点声响都没有？
真正的道家“有为”，在他的这位老友看来，并不是甚么也不干，甚么都听任不管，像本日之前的冲虚观节制下的终北国那样，修士隐士都醉心山川，美其名曰“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