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心中暗叹,傅为霖是明郑出了名的理学大师,号称无书不读无所不知,但是秉承大明官员自高高傲卑视蛮夷的成规,向来主张“立国之道,尚礼节不尚机谋;底子之图,在民气不在技艺”,对外洋诸国闭目塞服从不打仗,即便到了台湾也视西洋民 主学说如同大水猛兽,把先进科学技术当作奇技淫巧,多次倡言“守国本以制蛮夷”,在自夸天朝大国自高高傲的保守官员中间很有市场,竟然连亚美利加洲都没传闻过,眼界狭小不通时务可悲之至。
“璋明兄,内里云淡风轻春光明丽,恰是吟诗作赋把酒尽欢的大好光阴,璋明兄怎地单独关在舱室,不把满腹文章拿到阳光底下晒晒?”
明郑常例出使返台都要向总制府呈送和谈记要,向来都由和谈副使牵头卖力。
馆阁体是明宋科举测验标准字体,以刚正光沼标准美妙著称,科举欲得高分非馆阁体不成,是以士子趋之若鹜成为必学书体。
傅为霖听蔡英说得头头是道,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指甲深深掐进肌肤兀自不觉,暗淡眸光却更加阴沉数分:蔡英小子欲以蛮夷邪说乱中华国体,日长天久必能勾惹民气,不管是否瞧破老夫暗中投效鞑子,此人都绝对不成以再留!
他号称无书不读精通史学,对英吉利殖民亚美利加洲竟然懵然不知,内心深处也是微感惭愧。
听到傅为霖奖饰蔡英面色微红,他少年落第苦心习练馆阁体,以期入考官青睐得第落第,甲申国难以后痛心时势不再用心,傅为霖赞誉明显名不符实,苦笑拱手道:“傅大人过誉,下官愧不敢当。”
傅为霖没有在椅上坐下,猜疑目光一寸寸打量舱室,仿佛要瞧出埋没暗处不为人知地奥妙,很久方才缓缓落到墨迹未干的棉纸上面,眸光陡地一亮,大声赞道:“璋明兄写地好馆阁体,秀润华丽正雅圆融,不逊沈民则学士矣。”
不过以傅为霖的排外保守目光不晓得亚美利加洲也是常事,蔡英耐烦解释道:“亚美利加洲位于大洋东部,间隔台湾万里之遥,面积广宽地盘肥美,百余年前意大利帆海家哥伦布远渡重洋偶然发明,现在已有英法荷西欧洲诸国争相前去殖民,蔡英觉得满洲鞑子既然对台湾虎视眈眈,为图长远无妨调派海兵舰队先行远征亚美利加洲,设法打下基业预留后路……”
傅为霖地心机天然不在会商书法,他从船头返回舱室坐卧不宁心惊肉跳,面前经常闪现蔡英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目光,思忖很久还是决定到蔡英舱室一探动静。
他说得兴高采烈,昂首瞥见蔡英眸光微有怜悯,不晓得那里说错,怔了怔忍住肝火问道:“蔡佥事有何高超观点?”
刚想说些堂皇大言驳斥异端邪说,舱室内里忽地传来短促脚步声响,舱门砰的一声用力推开,彭德的浑厚面孔探将出去,目光在两位大人身上转了转,眼神惶然仿佛大祸临头。
他自发得问得理直气壮,蔡英既然故意远征殖民重修抗清基业,早就对亚美利加洲地理详细体味,浅笑道:“大人顾虑得有理,不过陆地固然广宽却也不难到达,昔年哥伦布以三艘帆船不到百人就能超越重洋发明亚美利加洲,海军战舰设备精美不惧风波,官兵每日出海练习能征善战,必能安然到达亚美利加洲,移民垦殖预留后路。”
蔡英没有理睬傅为霖的非常心机,缓缓道:“万历四十八年,英吉利海船‘蒲月花’运载百余名基督教徒从南安普顿市港口解缆,飞行六十六天到达亚美利加洲,仰仗粗陋火器多次击退土著打击,在亚美利加洲北部占有了安身之基。英吉利闻听动静派兵乘战舰前去,现在已在亚美利加洲建立了十三个永久定居点,畜牧养殖挖矿掘金,每日都有源源不竭的黄金白银通过海路运回英吉利,吸引浩繁西夷前去亚美利加洲掏金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