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御口亲封内阁学士勒保为赐匾钦差,前去福建漳州为施琅六十二生辰赐匾贺寿,不晓得皇上从那里传闻福建盗匪出没杀人越货,皇恩浩大特地调派四名大内侍卫贴身庇护,侍卫工头便是外号鹰爪王地范天恩,可算得上皇恩浩大。
这话说出清楚成心汲引,初级武官面现忧色,打了千道:“卑职贱名高德轩,祖辈隶籍船户,是以在海军船上讨了个差使。”
但是士子大多讲究民族时令,除少数寻求功名繁华的无耻文人外,绝大多数有骨气读书人隐居不仕甘做遗老遗少,时不时还要吟诗作词讽刺满清,记念前明。
滚滚漳江奔腾向西,高大威猛仿佛小山的四桅巨船高高飘荡代表皇命钦差的玄黄团龙旗,占有中间航道鼓足帆船横冲直撞行驶如飞,过往货船无不仓猝遁藏,恐怕不谨慎冲撞钦差座船招灾肇事。
钦差步队本是沿着官道缓缓南行,到达福州勒保忽发兴趣提出乘船前去漳州,说是嫌门路崎岖想要饱览漳江秀色,哪料竟然发明了如此凑趣的妙人。
听到高德轩出身卑贱船户勒保面色微沉,想要汲引的心机立时淡了几分。
“千里漳江道,何年罢远征。
船面站着的保护旗兵哪个晓得诗词,听初级武官说得云山雾海不自禁赞好,连站在勒保身前面色阴沉的范天恩都微微点头,枯瘦脸颊现出嘉许神采。
眼角余光瞟见商船中间泊着艘六桅巨船,耸峙船埠恍若鹤立鸡群,比福建海军精选的钦差座船更加高大威猛,勒保眸里不自禁现出猜疑,走向舱室的脚步微微一顿。
处所官员固然事不关己,对勒保都是殷勤接待,临别赠送些“土特产”,免得钦差回京陛见用心抖落出贪污把柄,把从没放过外任捞过处所油水的勒保喜到手舞足蹈,无师自通学会捞钱法门,沿途衙门每站必停,土特产收得不亦乐乎。
多尔衮杀不堪杀,忧?之余决定另辟路子开设八旗科举,鼓励八旗后辈读书识文,插手科举测验入仕当官,与汉家士子一竞凹凸。
勒保听得面孔微红,他自夸才高八斗不逊子建,上船以后忽地诗兴大发,对江赋诗苦思无得,只得盗用明末墨客张家玉做的《过漳江》应景充场面,却被初级武官啧啧赞叹,饶是面皮厚黑也有些接受不了。
初级武官见勒保盗用前人诗句恬不知耻,肚内暗自鄙夷,嘴里却笑嘻嘻道:“大人此诗有感而发直抒胸臆,第一句表现忧国忧民之情,第二句抒发旅途感慨,三四两句借景赋情,借用远水孤峰描画闽南风景,实则抒发苦吾生民的忧国情怀,最后的怜、愁两字用得极妙,大人伤时感事忧国恤民的情怀跃然纸上,实是绝妙之极。”
范天恩站在船面兀立不动,伸手悄悄抚摩颔下白须,枯瘦脸颊暴露如有若无的淡淡浅笑,瞧向高德轩的鹰隼目光意味深长。
勒保先是感慨一句,打量更加扎眼的初级武官,沉吟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怎会在船上充当武官?”
内阁学士职位清贵倒是俸禄寒微,勒保自幼攻读学得汉人酸腐脾气,开口就是引经据典成为旗人大爷的另类,在满富经纶的汉官眼里却又显得学问陋劣,是以不管满汉高官都无人情愿把他当作亲信,卖官捞钱的肥缺向来轮不到,只能靠着京官俸禄和铁杆庄稼苦熬日子,偏又讲究京官面子到处都要装模作样穷风雅,在寸土寸金居不甚易的京师天然过得贫寒之极。
“想不到武官当中竟然也有这等雅人,真是明珠暗投藏匿人才。”
毕竟大师都是武官身份,竟然有人能与三甲同进士侃侃而谈,文才必定差不到那里,范天恩感受与有荣焉。
这辰光中间应当有凑趣的幕僚清客大声赞好,乃至和上诗句以佐酒兴。可惜——中年官员瞧着标枪般立在身前面无神采地大内侍卫范天恩,有些无趣地微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