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不能由这儿提及,得打头儿来。先交代我本身吧,我是个算命的先生。我也卖过酸枣、落花生甚么的,那但是先前的事了。现在我在街上摆卦摊,好了呢,一天也抓弄个三毛五毛的。老伴儿早死了,儿子拉洋车。我们爷儿俩住着柳家大院的一间北房。
除了我们三家子,人家还多着呢。但是我只提这三家子就够了。我不是说柳家大院出了性命吗?死的就是王家阿谁小媳妇。我说过她像窝窝头,这可不是拿死人打哈哈。我也不是说她“的确”像窝窝头。我是替她难受,替和她差未几的女人媳妇们难受。我就常思考,凭甚么好好的一个女人,养成像窝窝头呢?从小儿不得吃,不得喝,还能油光水滑的吗?是,不错,但是凭甚么呢?
除了我这间北房,大院里另有二十多间房呢。一共住着多少家子?谁记得清!住两间房的就未几,又搭上今儿个搬来,明儿又搬走,我没有那么好记性。大师见面号召声“吃了吗”,透着和蔼;不说呢,也没甚么。大师一天到晚为嘴奔命,没有工夫扯闲盘儿。爱说话的天然也有啊,但是也得先吃饱了。
少说闲话吧,是这么回事:老王第一个不是东西。我不是说他好吹吗?是,事事他老学那些“文明”人。娶了儿媳妇,喝,他不晓得如何好了。一天到晚对儿媳妇挑鼻子弄眼睛,气度大了。为三个钱的油,两个钱的醋,他能闹得翻江倒海。我晓得,贫民肝气旺,爱吵架。老王但是有点用心找弊端;他闹气,不为别的专为学学“文明”人的气度。他是公公;妈的,公公几个子儿一个!我真不明白,为甚么穷小子单要充“文明”,这是哪一股儿毒气呢?凌晨,他起得早,总得也把小媳妇叫起来,实在有甚么事呢?他要立这个端方,穷酸!她略微晚起来一点,听吧,这一顿揍!
除了我们两家,就得算张二是老住户了;已经在这儿住了六个多月。固然欠下俩月的房钱,但是还对于着没叫房东给撵出去。张二的媳妇嘴真甜甘,会说话;这或者就是还没叫撵出去的启事。天然她只是在要房租来的时候嘴甜甘;房东一回身,你听她阿谁骂。谁能不骂房东呢;就凭那么一间狗窝,一月也要一块半钱?!但是谁也没有她骂得那么到家,那么解气。连我这老头子都有点爱上她了,不为别的。她真会骂。但是,任凭如何骂,一间狗窝还是一块半钱。这么一想,我又不爱她了。没真章儿,骂骂算得了甚么呢。
张二和我的儿子同业,拉车。他的嘴也不善,喝俩铜子的“猫尿”能把全院的人说晕了;穷嚼!我就讨厌穷嚼,固然张二不是坏心肠的人。张二有三个小孩,大的捡煤核,二的滚车辙,三的满院爬。
这两天我们的大院里又透着热烈,出了性命。
还就是我们爷儿俩和王家能够算作老住户,都住了一年多了。早就想搬场,但是我这间屋子下雨还算不非常漏;这个天下哪去找不非常漏水的屋子?不漏的天然有哇,也得住得起呀!再说,一搬场又得花三份儿房钱,莫如忍着吧。晚报上常说甚么“划一”,铜子儿不平等,甚么也不消说。这是实话。就拿媳妇们说吧,娘家如果不使彩礼,她们必然少挨点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