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栈人多，空位子本就少，小二见几人这般坐也不敢张扬，惯凡人里混，如何看不出这其中好歹。
秦质沉默好久才轻叹一声，似在记念，面上却没有旁的情感，仿佛老者惨死，不过是叶枯花落般稀松平常。
秦质放下茶盏，伸手接过信翻开一看，白笺上寥寥几字，‘暗厂鬼宗，任务已成。’
简臻下了马，背着木篓里的小西率先迈进了堆栈。
重堆叠叠的漫林碧透，风一拂如浩大碧海上劈面而来风凉民风，清爽的草木气味稍减夏季暑气。
声音在极大的暗宫中一层层回荡，底下一人手执纸笔，闻言提条记册，带上的人头渐渐运输而下。
邱蝉子睨了一眼，冷哼一声，鬼十七并蛊一呆站半晌，如何敢和这两位变态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随便找了个空位与其别人拼桌。
一人接了方木盒子，翻开盒子将里头的人头拿了出来，细心验看一遍，仿佛这不是人头，而是一件艺术品。
褚行略一踌躇，翻开了盒子，里头是一颗人头，年近四旬，瞪目结舌，死相惨烈。
她一步步走进水里，越走越深，水渐渐溺毙，一个下沉便钻进了水底，闭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底潜了好久。
简臻将篓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们这最好的都上一份。”
白骨冷眼旁观，仿佛那不是一条性命，只是一截木头。
简臻在白骨这处坐下，毕竟比起邱蝉子阿谁恶心的老变态，白骨起码是个习性比较有风格的变态。
大堂中极其吵杂，江湖郎中的，卜卦算命的，走镖送货的，三教九流各相皆有，几个五官通俗的外域人瞟了眼白骨，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面上的笑更加轻浮。
身后楚复一见白骨就觉不当，加上后者那桌的阴霾老者一瞧就不是善类，眉间微折心下悬起。
三宗中各宗尽管各宗，宗下之人明面上多会尊其他二宗的长老为尊，但实际如何就难说了。
暗厂如许的构造最怕的就是相互残杀，一个个精于猎杀，如果没有奖惩压抑，暗厂早就是个空壳子，不过明里不让杀其他宗的人，但暗里就说不准了。
白骨昂首看向小二背面站着的人，两厢对视深意极多，前者温尔儒雅，如沐东风，后者面无神采，眼底却藏着冷意砭骨。
秦质合起白笺，似早有预感，“王进生帮手天子措置朝政能够，眼神却到底不好，悉心教诲十几年，到头来折在了弟子手里。”
白骨一行人舟车劳累，以最快的速率才到了此处，一起风餐露宿，累得连嘴皮子工夫都懒得揣摩，倒也相安无事。
“啊！”褚行满目惊奇，楚复看了他一眼，他忙收敛了五官。
他放下白笺，“王进生既然给了我荐信，这便当作回礼罢。”
邱蝉子闻言面色猛地沉下，那眼神阴恻恻的，看得人极不利落。
褚行闻言替王大人不值，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又道：“公子，那……这头如何措置？”
鬼十七眼眸微微出现泪光，手中剑更加颤起，俄然抬手挥出极轻巧的一剑，面前一时血流如注。
这一剑，挥去的得不是一条命，是他这平生的信奉。
白骨抬手表示不必，暗自运了内劲，衣上白烟微微冒，半晌工夫，衣履便干了。
秦质端起茶盏，闭目一嗅，浅尝一口，“翻开看看。”
白骨看向鬼十七, 腔调平得如同从刚棺材里蹦出来的死人普通, 麻痹而又腐朽，“想清楚, 他死，还是你们一起死？”
秦质垂眸不语。
楚复开口道：“现场被人用腐尸水措置过的，一块骨头都没留下，只要渗进泥土里的血水，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秦质的都雅又分歧于白骨，这般两厢一对比，白骨仿若披着一张精描细绘的美人皮，都雅却没有半点活力，而秦质皮相惑人，端倪蕴生的风骚韵气连画中圣手也一定能描画出一二，骨相气度却还要更胜一筹，仓促一眼间无端叫民气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