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回放的都是意气风发的哥哥,他才冠建康,弱冠中榜,尚了最受宠的富阳公主……可怀里抱着的倒是被热诚致死的逃犯。
“撇开君臣这层身份,我还是你的娘舅,你的师父。要不是我,你躲得过摄政王府里的明枪暗箭?你能安然成人?你学的一招一式,哪个不是我教的?你承诺过我甚么?难不成都忘了?徐家人,必须死!”邱叶志嘲笑,“我若不是念在你心系徐芷歌,她能活到明天?”
“皇上,邱先生想见您。”秋婵悄声禀告。
义隆比手止住他的话,清冷蚀骨道:“你说的不错,朕对胡家人并无多少豪情。乃至是朕的生母,朕也毫无印象。可徐芷歌,是朕看重的。”
刘义隆,你真是混账。
邱叶志还是那副儒雅墨客模样,与府城衙门的缧绁,非常格格不入。见到天子,他只拱手揖了一礼。
邱叶志脸上的笑意褪了去,虚汗还在灌溉,他瞋目:“你你竟然为了——”
芜歌不由捂住嘴,别过眼去。可这一眼,她又在刺目标白芒里,看到了六哥怀里护着的小儿子。
她在火凰营死士的尸骨里,翻找着。终究,她看到一个熟谙的背影,一样是像三哥那样的趴伏着。
放过徐家人,他很不甘心。现在,那些人全死了。他却一点畅快的感受都没有。他的心,乃至另有几分疼痛,只因小幺肉痛得太狠。
义康紧攥着双拳。直到圣驾走远,连邱叶志都被押走后,他才叮咛随他而来的百余保护:“好生收殓,带回新平。”
邱叶志脸上的怒意,已近燎原。
义隆一想到在万鸿谷见到的小幺,心口就燃起滔天的肝火:“邱叶志,你好大的胆!假传圣旨,朕能够判你凌迟!”
在她再一次喊出阿谁杀字时,义隆愈发紧地箍她在怀,在她耳畔不断地轻喃:“沉着点,小幺,沉着点。嗯——”肩膀传来剧痛,是她死命地咬住了他的肩,诡计以此摆脱他的束缚。他披着大氅,但一起赶路,穿的还是在春裳,虽没特别厚,却也不薄。也不知怀里的女子是恨得有多入骨,才气隔着那么层衣裳,都能咬得他疼痛如此。
“小幺!”义隆翻身上马,奔了畴昔。
乔之被双手反扣着,绑在一个木桩上,逼迫跪着。他耷拉着脑袋,却涓滴掩不住脖颈处的伤口。他的身前是一大滩血红,鹅毛大雪都盖不住的红。另有红,滴答,滴答地从他的脖子往下滴。
她还高热着。
义隆的面色惊变,有些慌乱地扭头看回芜歌。他错觉那双剪水眸子,一霎似燃起了烈焰,炙得贰心慌:“朕没——”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女子松畅怀里的人,也不知如何一瞬就爬起了身。她抽下发钗,三千青丝飘散在朔风里,她整小我像一阵雪浪袭奔了过来。
邱叶志纹丝未动:“没用的。徐献之那么多后代,依我看,最像他的,反而是徐芷歌。她现在恨你入骨,莫说再续前缘,她必定是要竭尽统统找你报仇的。”
邱叶志笑得愈发骄易:“皇上为何不判草民诛灭九族?”
“别逼朕杀你。”这一句虽清冷,却充满杀气。
芜歌心疼他的疼,更心疼他的孤寂。
芜歌原觉得,她看到的三个侄子已是人间最惨。可她看到哥哥时,终究恸哭出声:“不——”
这个悠远的本名,邱叶志都快忘洁净了。他笑了笑:“我求仁得仁,死也值——”话未落音,一道寒光扬起斩落。
义隆的手垂着,握着剑的手有些轻颤,有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地落进茅草里。他看着邱叶志,神采愈发惨白:“若不是念在你教诲朕多年的份上,你本日断的就不是胳膊,而是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