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歌回身,便见那人行出了清曜殿,站在几步开外。明黄的龙袍有些晃眼,这个时候,他本该在承明殿召见臣子的。只一眼,她敛眸,行了标准的一礼。
芙蓉讶地变了变神采。她的确是入宫求过弟弟,可否下旨夺情,免了丈夫的三年守孝。徐家正值风雨之际,丈夫若守孝三年,无异于断了徐家一臂。可弟弟等闲就以一句“孝道乃立世之本”给推拒。现在?
芙蓉当真不喜好芷歌脸上的神采,让她总有一种面前的人即将飘但是逝的错觉:“芷歌,阿康是极好的。你们会幸运的。”
公然,那张绝美的脸,像一池静水出现了波纹。
“臣女见过皇上。”
“小幺。”身后传来的呼喊,恍若隔世。
芙蓉看了眼芷歌,又看了眼义隆,踌躇一瞬,终是福礼道了恩,又领着一众丫环婆子避退了去。
轮到袁家女儿,那帮老臣便没那么好相与了,奏请陛下广纳后宫的折子雪片似地递往承明殿。天子却尽数挡了归去,天子非卿不娶的密意,给了新后最大的荣宠。
茂泰难堪地昂首,又要求地看向公主,心道公主殿下一贯都是想拉拢陛下和徐家蜜斯的。
齐妫冷看着她,只感觉她嘴硬得可爱。可这嘴硬倒恰是她期盼的,她倒要看看把这场婚事闹得天下皆知,到头来她二度被悔婚,另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她笑着点头,捧杀道:“那本宫便提早恭贺徐蜜斯与彭城王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芙蓉这辈子都未曾如此憋屈,一起忿忿不平:“她那里有点母范天下的模样?小肚鸡肠至此,真不晓得三弟是眼盲还是心盲。”
倒是芷歌利落地让步了:“嫂嫂,你该感谢皇上隆恩。”
芷歌笑着欣喜:“嫂嫂不必牵挂我。彭城离得也不远,阿康会照看我的。”
“也好。故里浑厚又平静,倒确切比建康要好很多。”
“娘娘此言恐怕又公允了。”芷歌语气温婉,态度倒是涓滴相让,“臣女遭金阁寺一劫,九死平生,世人只笑我落入贼手,清誉不再,连未婚夫无端退婚,也是该的。首恶清闲法外,幕后黑手一飞冲天,这世道是非倒置至此,唯独阿康仁义无双,冒天下之大不韪求娶于我。”
她勾起一抹和顺至极的含笑:“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臣女未出大孝,原不该此时议婚。可家父应下这门婚事,待臣女出了大孝再结婚,不过是想娘亲能含笑地府。孝义在心,并非陈腐礼教,得此佳婿,臣女不感觉耻辱。”
她的堂姐,新晋的五品诰命,京兆尹衙门主簿的续弦,温夫人会心,非常刻薄地说道:“徐司空府的蜜斯好大的脸面,姗姗来迟,害得满殿的夫人蜜斯枯等便也罢了,累得皇后娘娘也等了几炷香时候,竟无半点愧意,连句告罪的话都没有。”她冷嗤:“这家声家教,啧啧。”
待那姑嫂二人拜别,齐妫意兴阑珊地领着一众命妇前去御花圃赏菊。她对环绕身侧的这些贵妇人,实在是讨厌至极的。她不会忘了这些势利的女人们曾经轻视乃至疏忽她的热诚。看着她们谨慎翼翼地恭敬她,奉承至极地阿谀她,她既觉讨厌又觉畅快。
芷歌点头。姑嫂俩绕过一脸焦心的寺人,持续前行。
芙蓉下认识抿了抿唇。
那温夫人粉脸涨得通红。她是真没想到富阳公主为了护犊,竟然连“阿猫阿狗”这类上不得台面的粗鄙话都说出了口。她说话夙来是个刻薄的,对着公主却不得不收敛,直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温夫人禁不住有些心底发憷,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毕竟她畴昔对这个堂妹但是用了些不但彩的磋磨手腕的。她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娘娘说的是。谁不晓得陛下荣宠娘娘,娘娘有陛下这个倚仗,徐芷歌阿谁贱人迟早都逃不出娘娘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