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陛下说着,匀了些药膏在指尖,覆上前先看了我一眼:“算上宿世,你现在已是二十有五了吧?”
我:“……”
而现在,统统都重来了,明显是功德一件,再见以后,内心却又莫名空落得短长。
瞧着我蓦地寂然寂静起来的脸,陛下垂眸之际唇角微抿,竟是悄悄化开一个浅淡的笑。
我为他做过的最轰轰烈烈的事,也就是顶着阿爹的怒骂,在家里后山给他做了个衣冠冢。
陛下唇边的笑意消减,明显眉眼之间未作太多变动,顷刻间又作冷僻的模样,指上未停,一阵冰冷紧接覆上。
可早就已经晚了。
他这一句不容置否,我瞥见他提来的药箱,心中也明白了些许,沉默僵着身子坐下。
我心说好端端的提甚么年纪,又沉默反复一遍二十有五这个数字,微微坐直身子摆出个矜重的姿势来,点点头:“是。”
我寂静瞧了他好久,好一阵,才亦朝他咧嘴笑了:“对不住啊季公子,我前两天表情不济,喜好吊嗓子,吵着你了。”
我原觉得是阿爹来查抄我是否在偷懒,头都没抬,手已经镇静摸到桌边的册页上去,翻开了两本,作势要念念有词的读起来。眼角却瞥见地上逆光投射下来的人影,翩翩苗条,微微一愣。
松开陛下,我服从阿爹的呼喊,顶着一脸的灰,一瘸一拐地拾级而上,迈过门槛。
比方季云卿他不记得我了,这就很让我有力。他对于不熟稔之人所持之态度,那叫一个凉薄彻骨,架子堪比玉皇大帝亲临,睁着眼都能将人看没了去。也不知当初究竟是如何同他混熟的,果然是不知者不畏啊。
季云卿点点头,似有遗憾:“登门报歉太客气,食盒到了就好。”
我一敛神,只怕是陛下看出我走神,不想持续说,便仓猝接嘴:“甚么?”
陛下哒的将药箱合上,抿着唇摆布是不肯答复了,走之前于门口极淡的看我一眼,降了几个调子:“你自个儿衡量。”
我兀安闲这十年可贵一见的笑中失神,或又昏黄听得他道。
“你能够好好理一理。”陛下点点头,语气当中并不若他眸中情感来得灼然,冷僻而安闲。
陛下头都没抬,明显不肯搭话:“无碍。”
我猜他也只记得食盒,而不记得是个甚么人,为甚么要提着食盒走一趟他们家,“恩,是我。是去登门报歉的。”
一阵排山倒海的刺痛……
阿爹眉眼一竖,盯着我:“另有这事?!”那描述,似是当着世人的面都恨不得上来拧我两下,“季公子漂亮,只要小小食盒便情愿不计前嫌,实在让小人不堪惶恐,不若……”
宁笙面庞生得冷僻,兼之气度安闲清雅,不笑的时候恍似拒人千里以外的凉薄。但实在他的唇角本就生着微翘的弧度,犹若含笑,都雅得紧,即便是浅含笑意装点,只要落入眼底也便能暖了人的心肝,像是顷刻间的春暖花开,灼灼不成方物。
季云卿前一刻仿佛还在竖耳当真听着阿爹的凑趣之语,后一刻便嗯了声,径直回身朝屋子里去了。
“还……没有酝酿出来。”我照实答复,也立马扶着椅背预备起家,筹算将我书桌正对的宝座让给陛下。
缓缓得见天井槐树之下的季云卿,一如我初见他的那日,衬一袭金银丝流云华服,神态当中三分衰弱纤细,眸中光彩却潋滟,人如玉琢。瞥我一眼后,摆出个非常不走心的笑。
说到这,竟顿了顿。
且非论十年之前我会如何,便是十年以后,二十有五的我,本来也是会狠狠吸上两口寒气儿的。但是陛下那句莫名的提点在前,我紧绷着、外嫩内老的脸皮抖了抖,愣是没放下这个承担去龇上回牙,忍了下来,眼眸肃但是当真地看着空中。